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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妓薛濤的豪邁詩作(2)
高崇文率大軍入蜀後,薛濤當然不得不迎接,於是寫了本篇這首詩。上來這句“驚看天地白荒荒”,形容過去劉闢統治時一片昏暗,然後寫高崇文平亂誅賊後,川中百姓重獲光明。逢迎之詞當然是有的,但是此詩寫得也確實氣勢不凡,尤其是出於一紅裙女子之手。高崇文並非讀書人,但也粗知文字,薛濤這首詩估計也能看個半懂。《全唐詩》中也錄有他的一首詩:“崇文宗武不崇文,提戈出塞號將軍。那個髇兒射雁落,白毛空裡亂紛紛。”大家一看便知,這位高崇文畢竟是武夫本色,實在應該改名叫高崇武才對。
酒席宴上,高崇文(舊本詩話有的作高駢,誤,高駢生活時代和薛濤完全不搭界)起令道:“口,有似沒梁鬥。”薛濤當即機敏地回答:“川,有似三條椽”。薛濤的回答,不但完全貼切,而且落在“川”字上,比高崇文隨口亂說的更有意義。高崇文還有點不服氣,挑剔說:“你那個三條椽中怎麼有一條是彎的啊(指川字第一筆是撇)?薛濤答道:“閣下是堂堂節度使,卻用‘沒梁鬥’,我一個小女子,用個彎了的一條椽有什麼不可啊?”高崇文聽了大笑。元稹有詩誇薛濤是“言語巧似鸚鵡舌”,實在也不是過譽之詞。如果薛濤生活在現在,當個電視節目主持人什麼的,肯定隨機應變,妙語連珠,遠勝當下某些花瓶似的女主持人。
薛濤一生經歷十一鎮西川節度使:韋皋、袁滋、劉闢、高崇文、武元衡、李夷簡、王播②、段文昌、杜元穎、郭釗、李德裕。有人說“凡歷事十一鎮,皆以詩受知”,這不免有所誇大,像袁滋根本沒有上任,連薛濤的面也沒有見過。據現在薛濤留下的詩篇來看,和韋皋、高崇文、武元衡、段文昌、李德裕等酬酢較多。不過即使如此,薛濤也像月季花一樣稱得上是“只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能被歷任官員賞識,除了她出眾的美貌外,更多的是她的才情。到李德裕任節度使時,薛濤已是蒼顏鶴髮的老人了,然而她仍舊以一首《籌邊樓》讓眾人歎服:“平臨雲鳥八窗秋,壯壓西川四十州;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此詩氣勢,如劍戟相擊,鐵馬奔騰,非胸有百萬甲兵者不能道也。明胡震亨《唐音癸籤》稱薛濤“工絕句,無雌聲,自壽者相。”
薛濤活了七十多歲,在唐代已是非常高壽了。但薛濤這一生也不容易,在這麼多的權官中周旋應付,略有不慎,就要被責罰。薛濤詩中留下的就有《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韋皋)》、《罰赴邊上武相公(武元衡)》、《十離詩》等詩作。從這些詩作中,我們也能感受到,貌似一直左右逢源的薛濤,號稱“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的薛濤,美酒宴中作樂,薛濤箋上題詩的同時,她的內心也會有不安,也會有痛苦。到了後來,薛濤漸漸地淡出了這個圈子。後來的節度使段文昌再邀她時,她寫了首詩說:“儂心猶道青春在,羞看飛蓬石鏡中。”婉拒了這類邀請。薛濤晚年隱居在望江樓中,穿起女道士的服裝。也許只有此時,她才心得安樂,擁有一份閱盡滄桑後的坦然。
①白荒荒:荒荒,指黯淡無際貌。杜甫有詩:“野日荒荒白”。這裡指天日無光的樣子,形容劉闢統治時一片昏暗。
②王播:《鹿鼎記》第三十九回中提到過“王播碧紗籠”的故事,正是說的此人。王播早年貧困,和尚不讓他吃飯,他當了官也沒有太計較。但後來他對江淮一帶百姓搜刮甚酷,民怨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