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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劍來,他看著劍,慢慢地笑起來,笑意極是輕蔑。“本帥為何要騙你?你現在這樣子,我殺你只是舉手之勞,還犯得上騙你麼?”
“你想讓我再為你賣命!”
“哈哈哈!你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本帥值得為你花偌大的功夫?你不就是有這把庶人劍麼?”他突然問道,“你可知有位先賢點評過庶人劍?”
風威冷有些茫然,道:“沒有!”
“他說,庶人之劍,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高平晗隨手揮劍,在空中晃出道道金光,劍一凝,那些光影便也消失了。
風威冷哂道:“你休拿這話來哄我,國事與我何干,我只求能護佑家室,平安度日。”高平晗連連點頭道:“是呀!你不過是要護佑家室,可你護得了麼?你不過是一個人,一把劍。譬如人在雨中,你縱是揮得滴水不入,卻又能揮得幾時?終究要衣裳盡溼,與其他不會武功的人一般無二。”
風威冷有些茫然了,問道:“那……我當如何?”
“你可知世上尚有諸侯之劍?”高平晗反問。風威冷不說話,等著他。
“諸侯之劍,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諸侯之劍也。練就了這樣的劍法,何愁不能護得妻子?”
風威冷慘然一笑,方才那一腔怒氣不知為何消失得乾乾淨淨,只餘下無窮無盡的倦意。他道:“可我的妹子已經死了,我再無值得呵護之人……你的話都白說了,還我的劍,讓我死個痛快吧!”
高平晗見他這個樣子,一把將劍擲到他面前,道:“你難道不想為她報仇麼?”
“報仇!哈哈!”風威冷狂笑,笑得一度喘不過氣來。他撥開胸口前的衣裳,道,“報仇,我只須往這裡紮上一劍就好了。只是……我若死了,她在天,我在地,我們便永不能相見了。”說到這裡,風威冷再也支撐不住,跌坐於地,撫著地上女子的面孔,怔怔發呆。
高平晗也哈哈笑了幾聲,森然道:“是何人一意攻華城?是何人劫掠民女?是何人拉弱女為自己擋劍?是何人?”
這幾句喝問如一聲聲驚雷,震得風威冷的耳朵有些發麻。
他呆了一會兒,方從地上拾起劍,“刷”地抽了出來,三尺青鋒在飲過她的熱血之後,好似已割絕了所有的塵息,亮得這般冷酷。
“待我處置了從犯後,”風威冷看著劍身上映出自己的面孔,如同一個鬼魂,“再殺主犯!”高平晗不屑道:“就憑你這庶人劍?”
“你敢小瞧我這庶人劍?”風威冷收劍回鞘,冷然道,“我持這劍,雖護不得親人,也未必殺得了那狗王,卻可讓他今生今世不能安眠!”
“你可知這世上還有一種天子之劍?”高平晗突然又問了一句。
“我不要知道!”
高平晗卻不理會他,徑自朗聲高吟:“天子之劍,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這幾句話高平晗吟得高亢鏗鏘,一句句如利箭般鑽入風威冷耳中。
風威冷有些吃驚地盯著高平晗。高平晗對他對視道:“若是刺殺他於枕蓆之間,他已享盡人間威權歡娛,又有何痛苦可言?你若真要報仇,須以大軍破其於戰陣,由部將獻之於輿下,明詔世人數其罪,公刑于世……這方才稱得上報仇二字!”
風威冷喃喃道:“天子?做這夢的人太多了。”
“對!做這夢的是太多了,”高平晗道,“為何你做不得?跟我來吧!或者我可以練成一柄天子之劍,又或者你也可以,無論如何,你都可以有機會得到一次堂堂正正的復仇!”
“嗚嗚……”號角聲聲,案前燭火飄搖。
“高大帥召集了!”
“知道了!”風威冷輕輕吹了口氣,木鞘上浮屑飛盡。那又是一隻新的木鞘,照樣是素木所削。此時這劍已不能再刻上“庶人”二字,風威冷猶豫了片刻,劍尖輕柔地在上面彈動了幾下,刻上了一個名字。然後他將一束紅絲系在了劍柄之上,佩劍而行。
那束紅絲拂動在他戰袍上,若是細看就會發覺,那其實是一束彩絲,只不過曾被鮮血染透了,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的顏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