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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幾個月來,他今天算是美美地睡了個好覺。
左良玉擁兵東下,雖使金陵的馬士英驚惶失措,卻也便宜了一個人,這就是從襄陽逃出的李自成。
李自成由武關出河南,從南陽、鄧州南下,乃棄新野,走樊城,由浮橋直入襄陽,匯合了沿途的殘餘大順軍,仍有五、六萬之從,滿以為阿濟格在長安一定會逗留不進,就是要進也會先攻四川,讓那個“大西皇帝”嚐嚐厲害,他也可藉此機會,在“襄京”喘一口氣。不想阿濟格心中只有他李自成,且一個勁窮追,前腳套後腳,銜尾緊隨,從南陽、鄧州一路跟蹤;而吳三桂則自率一軍直插鄖陽府,連下竹山、房縣、保康,大順皇上再不走就要背腹受敵了,只好又放棄“襄京”南下,就在惶惶不可終日之際,傳來左良玉棄武昌東下的訊息。
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湖廣已經糜爛,武昌卻是九省通衢,既可東下江寧、南下粵桂,也可遠走閩浙,他想,在北方爭不過滿韃子,說不定在南方能尋到一處樂土。可惜的是武昌先遭張獻忠的荼毒,後又被左良玉劫掠焚燬,早成了一片廢墟,人民逃散,廬舍一空。
眼下,他只好把自己的行宮,安置在一所破廟中。這破廟只有前後兩進,兩邊廊舍皆已焚燬,唯大殿猶存。江南的四月,熱時蚊蠅叮咬,涼時寒氣襲人,他擁著錦被,就著地上的一堆稻草,居然一覺到天明五鼓才醒。
睜開雙眼,樑上蛛網密佈,陽光從牆上破洞中射入,照在他的臉上,他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子,摸著髭鬚碴碴的雙頰,竟沾了幾根稻草,這才想起幾個月來疲於奔命,沒有好好地洗過臉,修過面,眼下這形象已無復登極時那大順皇帝的“聖相尊嚴”了,倒真像個名副其實的“草頭天子”。
想到“草頭天子”,不由又想到了宋獻策散佈的、只有三年富貴的謠言,想到被劉宗敏殺掉的牛丞相。
那天,劉宗敏提著牛金星父子的頭,前來向他報告時,他望著那顆血糊糊的“牛頭”冷笑了——區區一削藉舉人,無一箭之功,大順朝以天佑閣大學士相酬,進入北京後,牛金星無比風光,坐著八抬大轎,手持大紅灑金扇子出門拜客,廣認同鄉,廣收門生,大順朝何曾虧待過你,可你在我李自成走背字時,卻只想背主私逃,投降清虜,不義之人啊,你也有今天這結局?
由此及彼,他想了很久,越來越感到希望的渺茫和身心的疲憊。心想,滿韃子入關,兵強馬壯,自己一步走錯,滿盤皆輸,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只是畫餅充飢,能擺脫後面滿韃子的跟蹤,在南方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便是如天之福。
第257節:5 哀大順(2)
然而自藍田與高皇后一別,眼下音信全無,就是高一功、田見秀、劉芳亮他們也無訊息。在襄京時,他曾派人打聽過,說是有一支幾十萬人的、打著“順”字大旗的隊伍,從鎮安下漢中,進入四川地界了。看來,這一定是高皇后帶的人,說不定高一功、田見秀、劉芳亮他們也在其中,心想,要是他們能來武昌多好,高氏那樣的女流,李來亨那樣的孩子,這些年跟著自己到處漂流,他們為什麼要吃這麼多的苦呢?若不是劉宗敏苦苦相逼,他們夫妻父子又哪能分開呢?
轉念一想,眼下滿韃子步步進逼,自己身後便拖著一大幫子清兵,李來亨他們不跟在自己身後也好。滿韃子步步追殺,咬住不放,順字大旗太招人顯眼了,李自成三字太炫人眼目了,自己與他們已結下血海深仇,只要自己存在一天,這一班對頭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終究有一天會落入他們手中,就是有意淡出江湖,從此隱姓埋名,做一個自耕自食的老土百姓也不可能,你縱能發誓與世無爭,別人也不能相信,再說,如何發付身後這一班追隨者?如何保證他們不想圖你?要知道,滿韃子為購得我這顆人頭,已懸下重賞了,難道又要重演一回黃巢命喪狼虎谷?
——亂世英豪,有勢力時,多少腦袋也被他砍了;一旦失勢,自己的腦袋便也時刻擔心被別人砍,至此,大順皇上李自成算是及身領會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滋味了。
“孃的,偌大的武昌城,百姓都死光了。”劉宗敏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往他對面一坐,頭偏過一邊,沒頭沒腦地說,“看來,這武昌也不是久留之地。”
李自成嘆了一口氣說:“這也難怪,武昌雖為湖廣首府,但幾經兵燹,先是張獻忠一燒,接著又是左良玉一燒,都是空前絕後,不留孓遺,活著的不走又待如何?你就不想想,眼下的長安,只怕和這裡也好不了多少。”
劉宗敏說:“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