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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老小,整整齊齊。
堂上官吏士紳不會有人糊塗到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氣氛為之一肅,靜得連根針掉地上怕都能聽清。
陸四不再理會這幫不知內心究竟在想什麼的官吏士紳,只將視線落在那堂外的高郵“老父母”臉上,和聲說了句:“老父母站這麼久不覺腿痠麼?還是進來坐吧。”
何知州如若不聞,仍是不動。
陸四側首吩咐邊上的沈瞎子:“去請你們老父母進來坐。”
“好!”
沈瞎子大步上前,將何川強行往堂內拖。
何川是文官,沈瞎子則是給人扶重的,雙方無論是體格還是力氣都是不能比,三下五除二就被拖進了堂中。富安陳大江搬來一隻椅子,沈瞎子二話不說就將何川強行按了下去。
被強按坐下後,何知州終是出聲了,怒視陸四,微哼一聲:“本官讀聖賢書,食明祿、報明恩,你這賊人休要假惺惺作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老父母真不怕死?”陸四絲毫不怒,反笑問了一句。
“怕死?”
何川嘲諷的看著陸四,“本官於天地間已活四十五個春秋,還能再活多少年?今日之死,無非早辭人世幾天,何懼?倒是你這賊子看著甚是年輕,可惜不久之後便要隨我後塵,與我黃泉路上結伴了。”
“找死!”
孫武進聽不得這話,陸四爺要完蛋了,他孫二爺豈不也要完蛋?怒極之下抽刀在手,只待陸爺一聲令下,就給這堂內上百號人來個真人殺。
“幹什麼?”
陸四瞥了眼拔刀的孫武進,搖了搖頭,微步走到何川面前,凝視他片刻,緩緩道:“老父母看來是真不怕死,不過人生一世,固然是草木一秋,然既生而為人,便當不輕棄父母所給生命。”
頓了一頓,又道:“我知老父母當我等是賊人,可老父母知道我等為何成了賊人,要提著腦袋造朝廷反嗎?”
何川眉頭微動,這件事他的確不知道。
“官逼民反而矣!”
陸四冷笑一聲,“老父母與在座諸位可知,天下人苦明久矣?自當今崇禎帝登基以來,年年亂事,又哪樁不是官逼民反?十幾年中,不知多少生靈塗炭,又不知多少家庭妻離子散。
北方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賊來過刀,兵來也過刀。照陸某說,這大明早該亡了!若不亡,何以淮揚承平之地也鬧出官逼民反來,叫我等這些世代種地的農夫成了諸位眼中的反賊?”
眾人默然,實是陸四所言皆事實。
何川亦是沉默。
“我聽聞老父母上任以來,便多為民謀福,與那昏官貪官不同,故心生敬意,這才由得老父母率性而為。只是,老父母正當盛年,何以就要為那該亡的朝廷殉節呢?不若留下這有用之軀繼續為高郵百姓謀福,徒然赴死,輕如鴻毛,不值,不值。”
陸四這番話說的是誠懇無比。
何川也有些動容,然而卻說道:“若是官逼民反,本官可為你們向朝廷陳明真相,當今天子乃聖德之君,定會赦免你們的謀反之罪。至於要我降,想都不用想。”
陸四暗歎一聲,這真是有點話不投機了,目光在孫武進臉上掃過。後者立時持刀向前,罵道:“姓何的,我家陸爺敬你是個好官,這才一而再、再而三容你,勸你,你卻給臉不要臉,看來是要爺們剝了你的皮!”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旋即都是心頭髮苦,都擔心何知州的剛硬把賊人惹怒,進而牽連他們。
“剝皮?也好,反正本官正想赴死,這一身皮囊剝了也好。”叫孫武進沒想到的是,那何知州對他的剝皮恐嚇毫無懼色。
“何公,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固執了,聽老夫一句,順了吧。”坐在中間的致仕郎中袁應傑輕聲勸了一句。
陸四喉嚨微動,既恨這何川頑固,又惜他忠貞,終是耐下心子再勸道:“老父母這又不是何必?老父母忠於那朝廷,可你那朝廷眼看就要亡了。”
說完,環顧四周,“今北方有闖王定鼎西安,年後大順軍必將東征北京,明朝滅亡已成定局,諸位恐怕心中都有數。再說那崇禎皇帝,剛愎自用,獨斷專行,高高在上,不恤下情,看似英明,實則昏聵,如此天子,又豈值諸位效忠!如此明朝,又豈值我等百姓維護!”
眾人聞言,或驚,或黯然,便是何川都不知從何駁起,因為,是事實。
陸四視線再次回到何川臉上時,對方已經閉眼,依舊是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