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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死叔再死,叔死侄再死,侄死叔死,於這崇禎十六年的臘月寒冬,沒有溫情,沒有暖意,不是誓言,只是亡命徒的心聲。
運河畔敲響銅鑼那刻,陸四叔侄就已經踏上死亡之路。
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在這條死亡之路苦苦求活而矣,沒有人知道誰能最終踏過這條死亡之路。
陸四更沒有時間再手把手的教廣遠,他必須讓廣遠自己成長。
寶應是磨刀石,也是試金石。
雖然尚不清楚現在有多少明軍正向淮安撲來,但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有明軍出現在寶應城下。
守住寶應,給揚州的老叔爭取時間,是廣遠這個侄子應盡的本份。
不是陰謀,不是犧牲,不是放棄,而是決心。
崇禎十六年的臘月也真是冷得出奇,還有十幾天就春節了,淮揚大地卻看不到半點氣溫回升的預兆,反而越發寒冷。
冷到南進的淮軍將士們哪怕都有一身棉襖穿,但若是長時間停留在戶外不動,腳丫子便如被挑了筋似的沒有任何知覺,手指頭也一點也合不上。
即便陸四為了防止凍傷在淮安和寶應蒐集了大量豬油,也無法阻止過半將士手腳生凍瘡。
站在運河邊望著眼前已經凍得很厚的運河,陸四更是眉頭深皺,為了取暖,他不時將雙手塞進自己脖子,用身體的溫暖化開好像凍僵的手。不然,他那雙暴露在寒冷空氣中的雙手就跟不屬於他似的。
“冰結得實在太厚,宋慶說上次漕院專門安排船隻人手破冰還是正德年間,距今上百年了。”
負責漕隊的謝金生看著結凍的運河也是苦惱,誰知道老天爺昨天夜裡陡降溫,一下把本來只結了薄冰的運河凍得如此結實,使得缺少破冰船隻的漕船都被冰封在寶應和高郵交界的界首鎮一帶。
離此不遠有名的高郵湖、射陽湖也是被冰全封。
“陸將軍,這次冰災來得突然,前所未有,真是百年一遇,卑職實在是沒有辦法”
被俘並被強迫為淮軍組織漕隊的原提舉清江司主事宋慶心頭實在害怕,他擔心淮軍年輕的首領會將漕船無法南下的怒火發到他身上。
天地良心,他宋慶真的是盡力了,發現運河冰凍嚴重後,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監管他的謝營官,組織漕工開始破冰。
冰層太厚,漕船太多,又哪裡能快得了。常常前頭剛破開,後頭的船跟上來後又結上了凍。
除了運河外,附近的大小支系河流也全部凍得嚴實,一些地方甚至直接可以車馬過河。
“不是百年一遇,是千年一遇。”
陸四將塞在脖子裡的雙手拿出,重新戴上手套,隨手撿了一塊磚頭狠狠朝河面砸去,磚塊發出悶聲,冰面除了一點好像夏天冰淇淋的細小碎冰,絲毫沒有任何裂縫。
陸四又直接走到冰面上狠狠跺了幾腳,甚至大跳了幾下,冰面多了幾條不規則的裂紋,但依舊沒有破裂開。
回到岸上的陸四有些失神,呆呆的站在一棵仍有綠色的柳樹下。
陸爺這是怎麼了?
孫武進瞧著奇怪,可不敢上前問。
陸四很煩,運河的冰面讓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當年金軍攻打寧遠時,明朝用於囤積軍糧的覺華島附近海面一夜結冰,使得沒有舟船的清軍踏冰破島,數千軍民伏屍覺華島。
如果明年、後年比今年更冷,那是不是說到時候水道縱橫對於南下清軍而言,根本構不成威脅,甚至起不到遲滯的效果?
答案,是未知的。
陸四有心組建淮軍的水軍,以利用淮揚之地密集河道阻擊南下清軍,就跟當年的韓世忠一樣,但如果清軍選擇嚴冬南下,淮軍的水軍只怕最大的敵人不是清軍,而是冰。
眼前被困阻在運河上的漕隊就是最好的說明。
多鐸是什麼時候南下的?
陸四有些不記得,只記得這位劊子手是兩次南下,第一次走到半道被大順軍的懷慶之役驚動,回師北方增援。第二次直抵揚州,時間是幾月,他不記得了。
人算不如天算。
陸四搖了搖頭,忽的自嘲一笑,揚州城還沒拿下,他倒先考慮起後年的事來了。
那種事事被敵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也不是陸四想要的。他振奮起精神,提醒自己只有快,才能將戰爭的主動權從敵人手中奪過來。
至少,要由他陸文宗決定什麼時候打,在哪裡打!
“先裝幾船糧食上車,漕隊這邊繼續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