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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兵,打淮安!”
“殺官兵,討公道!”
清江埔運河南段無數身影在黑夜中向著同一方向匯聚而去,人數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千餘人變成了數千人。
浩蕩南奔的隊伍如同家園歸宿,如同寒冬中的烈日,讓那散落於運河東岸倉皇失措的河工們紛紛置身其中。
經歷了同伴被活活殺死,經歷了屠刀下僥倖逃生的河工們,此時的內心無一不在燃燒憤怒的滔天火焰。
那一聲聲在河畔響起的怒吼聲,飽含著他們的委屈和不甘。
黑夜中,他們的聲音傳出數里,甚至十里之遠,使得運河兩岸的村莊無一不被驚動。
雞在叫,狗也在叫,雞鳴狗叫聲中,是那一個個站在黑暗中目瞪口呆望著運河的村民。
有機靈的里正和鄉老已經驚慌失措的往縣衙報訊去了。
運河兩岸樹林中的飛鳥早已驚飛,河上亦充斥著冰裂聲。
那些幸運搶到船隻逃到西岸的河工們,成群的癱坐在地,目光痴痴的望著對岸。
僥倖遊過河沒被淹死的那些河工則快要被凍死,他們團著身子四肢不受控制的在抖。
有好心的附近村民給他們抱來乾草,又或是抱來柴禾幫他們生起火堆。
然而當村民問他們究竟發生什麼事時,這些河工們卻誰也說不上來,只反覆說著官兵要殺光他們,官兵要殺光他們。
有的可能是剛才被嚇傻了,這時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
村民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們也都糊塗了,好端端的官兵為什麼要殺河工?
而且看對岸那嚇死人的動靜,那分明是在造反啊!
漸漸的,村民們都陸續消失了。
他們也害怕,如果河工真的造反了,他們這些住在附近的村民怕就要倒黴了。
誰讓那些河工都是外地來的呢!
很快,運河兩岸的村民就開始了連夜“撤離”,腦子轉得快的直接拉上老婆孩子就跑,轉得慢的卻是在家裡慢吞吞的收拾著。
隨著那些村民的四散“撤離”,河工造反的訊息也迅速傳播開。
陸四不知道附近的村莊正在集體大逃跑,他只知道必須要快!
在他那急促的步伐帶動下,浩蕩人群是以小跑的速度在向南邊十餘里外的桃花塢前進。
那裡是鹽城縣河工和山陽縣河工的分界點,桃花塢南邊則是揚州府河工的區域。
據宋五說,揚州府這次出動的河工比淮安還要多,大概有四萬人左右。
雖然揚州府的河工和淮安府的河工一樣,都分散在長達上百里的運河段上,但彼此卻又是個相互連線的整體,只要鹽城縣的河工抵達桃花塢同山陽縣的河工隊伍匯聚,接下來不需要陸四專門派人去鼓動,鄰近的揚州府河工們也會主動加入這支造反的河工隊伍中。
因為,官兵要屠光河工。
這件聽上去十分荒唐的事情已經是事實,陸四身後悲憤的人潮就是證據!
桃花塢那邊想必已經被這裡的動靜驚動,不排除先前的大混亂中有不少鹽城縣的河工逃往了桃花塢,但他們只會把官兵殺人的訊息帶過去,因此桃花塢那裡的山陽縣河工們即便還沒有亂起來,也已經是人心惶惶了。
在沒有及時通訊的這個時代,尤其還是黑夜,駐紮在桃花塢的官兵更不可能意識到,此刻最重要的是北上堵住鹽城縣的河工,而不是如臨大敵的監視山陽縣的河工。
這就是時間差了!
“報仇!”
從前很膽小的甘二毛悲憤的將他那隻失去了手掌的胳膊向上舉去,他恨死那些官兵了。
沒有了一隻手的他就是個殘廢,哪還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他以後還怎麼幹農活,編草鞋呢。
陸四沉默的走在最前面,他的呼吸已經很平穩了,他的心跳也變得無比正常。
咬牙決定反了的那刻,他就已經做好接下來遇到所有可能的心理準備。
前方已經沒有什麼煙,但霧還很大。
濃霧中,或許會有官兵正在嚴陣以待,但無所謂了。
不管對面有多少官兵,陸四就一個念頭——衝!
只要他陸文宗不退縮,身後的憤怒人潮一定可以吞噬一切!
“爺,我揹你吧!”
陸文亮捂著傷口表情很痛苦,他一聲不曾吭過,始終咬牙撐著同兒子一起堅定的跟在弟弟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