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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在祭司肩上劃出了血痕。因為餵了劇毒,即使是拜月教接近天人一般的大祭司,都捂住傷口,動作遲緩下來,他亦是血肉之軀,要分心抗毒。
然而,隨著身子越來越緩慢的移動,她的血潑灑在神壇上,到處一片殷紅。
她恍惚的對驚呆在一邊的碧落笑了一下,碧落的身形在這片刻是靜止的——他根本沒有料到、這個冷漠的同僚居然會以死相救!
肩上揹著琴,手中持著劍,他卻怔在了一邊。為什麼?為什麼……
“快走吧……”紅塵最後輕輕說了一聲,卻不知道這樣低的聲音能否讓他聽見,她只是盡了全力運起了燃燈血咒,將從身體中流出的鮮血在掌間用內力化為霧氣——劇毒的血霧蜿蜒升起,宛如赤色的帷幕,將伽若阻擋在神壇上。
那是她師傅傳授給她的捨身之法,用她體內本身含著劇毒的血液為武器——一旦施用,那便無異於在燃燒生命。
震驚的神色慢慢從碧落的眼睛裡褪去,他握緊了劍,眼睛裡面忽然煥發出了凌厲的驚人的殺氣!甚至片刻前死灰色的黯淡,都已經消失無影。
“一起殺出去,紅塵!”他恢復了鬥志,閃電般的掠過來,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形,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同時,右手一劍斜封隔開了伽若的襲擊,扶著她往聖殿外退去。
雖然片刻之間還無法突破紅塵的血障,但是伽若卻騰出了那隻捂住肩膀的手,驅動著咒語,滴著血的指尖上有霧氣緩緩凝結,幻化出異獸兇猛的姿式——式神!祭司已經開始召喚式神了!
“別管。……我、我不成了……”生死關頭對於情勢的冷靜判斷、讓她迅速推開了他,神智在轉眼間的渙散。眼前恍然浮現出母親安詳慈愛的笑容,她微微的笑了。
此刻,一襲緋紅色的衣服已經出現在聖殿的門外,風一樣迅速的掠過來。
“紅塵、紅塵。”
恍惚間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焦急與關切,然而卻彷彿在極遠的地方。她用力想睜開眼睛看到一些什麼,然而,什麼都看不見。
耳邊是不斷的汩汩的聲音,彷彿有急流湧動——然而,她知道那是自己血液急速流出身體的聲音,伴隨著擴大得可怕的緩慢心跳。有人握著她的手,不斷地輕輕叫著她,正是由於那個聲音、讓她恍惚間回覆了一些意識。
“靖姑娘……”她恍惚笑了一笑,聽出了那個聲音——雖然由於加入了過多的感情、而讓那個向來冷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陌生。兩年前、正是因為靖姑娘、她才決定加入聽雪樓,捨棄了她十年來在江湖獨來獨往的生活。
她是感激那個緋衣女子的……不惜為她、向著聽雪樓獻上了所有的個人力量。
然而,今天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紅塵…紅塵沒有希望了麼?靖姑娘,什麼藥能治好她?”忽然,她聽到了另一個急切的聲音:碧落。血還在不停的流出她的身體,帶走她的生命,然而紅塵卻欣慰的笑了:
他活著……他活著就好。
他依然可以彈《紫竹調》,或許現在不行,但很久很久以後,他依然可以彈給另外一位女子聽,依然可以用曲調中哀傷溫柔的意味、來安慰另外一個孤獨的人。
那個時候,不管她已是在何處。
她與他相交不深,也談不上愛戀什麼,只是很簡單的、不願意看見他死去……因為他會彈那一首她夢中的歌謠,母親在她童年時唱過無數次的歌謠。
愛與恨、或者生與死的理由,有時候就那麼簡單。
她對於最早年沒有記憶,所能記得的一切,都是從五歲與母親搬到永陽坊開始。
永陽坊在長安城西,偏僻的貧窮人家居住的地方。
她的記憶中,坊四周全是高高的圍牆,一到了晚上,那個肥胖的里正就不許任何人出去。高高的圍牆,擋的裡坊中似乎長久沒有陽光——永陽坊,居然還叫永陽坊?
母親告訴她,父親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做生意,要很久才回來。然而一直到她離開那個永陽坊時,都沒有收到任何父親的信箋或訊息。長大以後她才無意間知道,其實母親是一個當朝高官的下堂妾,沒有生兒子,寵愛過去了以後就被遺棄。
而她,從出生以來就是被遺棄的……她從來沒有過父親。
坊裡的土路是漫長的,兩旁是淒涼陰鬱的小土房。坊裡的鄰居都是窮人。她家也是。
她和母親在一個房間裡做飯,吃飯和睡眠。那間房子是抹著的牆壁抹著黃土、屋頂上只是茅草,夏熱而冬寒——然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