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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了國的眼,他扔掉梧桐杆子,呸呸地吐著嘴裡的沙土,雙手揉著眼,罵著:“斜眼花,你這個賣×的破鞋,我日你孃的閨女,我日磕頭蟲的妹子。”賣爐包的快嘴趙六低聲說:“聾漢國,你繞那麼多彎子幹什麼,你直截了當地日斜眼花不就得了!”趙六話音未落,一個槐木小板凳便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哎喲一聲,慌忙轉身。砍他的人是斜眼花的哥哥磕頭蟲。磕頭蟲面黃肌瘦,留著一個頭路筆直的中分頭,兩邊頭髮紛披,頭正中那條縫像一個細長的刀疤。他上身穿著一件煙色綢褂,哆哆嗦嗦。滿頭生髮油,眼皮緊著眨巴。他與親妹妹斜眼花有染,是司馬糧悄悄地對我說的。司馬糧從哪裡知道了這佯的機密?
“小舅,俺爹說明天就要槍斃財糧王副官。”司馬糧低聲對我說。“磕頭蟲呢?磕頭蟲斃不斃?”我也低聲地問司馬糧。磕頭蟲曾罵過我小雜種,我跟他有仇。司馬糧道:“我去跟爹說說,斃了這個灰孫子。”“對,斃了這個灰孫子!”我解恨地說。聾漢國雙眼流淚,看不清楚,揮起胳膊亂掄。趙六奪過磕頭蟲再次劈下來的小板凳,嗖地扔到半空中。“操你妹妹!”他直截了當地說。磕睡蟲鷹爪—祥的彎曲手指抓住了趙六的喉頭,趙六揪住了磕頭蟲的頭髮。兩個人撕扯到給司馬支隊留出的空地裡,難解難分。斜眼花跳進來,想幫她的哥哥,但好幾次卻將拳頭錯打在磕頭蟲的背上。斜眼花終於找準了機會,像只花蝙蝠飛到趙六身後,然後,伸手進趙六雙腿之間,揪住了他的睪丸。會拳腳功夫的關流星大聲喝彩:“好!好一個葉底摘桃!”趙六哀鳴著鬆了手,腰像蝦米一樣弓起來,身體緊縮,臉色在漸漸沉重的暮色裡黃成了金子。斜眼花用力一攥,發狠地說:“不是要操嗎?老孃等著你!”趙六徹底癱軟在地上,成了一坨抽搐的肉。淚眼模糊的聾漢國模起他的梧桐杆子,像出大殃儀仗中的開路先鋒顯道神一樣,不分青紅皂白,不管皇親國戚,一頓胡掄,掄著誰誰倒黴,碰著誰誰遭殃。杆飛棍舞,老婆哭孩子叫,外邊的人圖看熱鬧瞎起鬨往裡擠,裡邊的人為逃命往外鑽,一時間人聲如潮,人成了團,擠成了堆,你踩我,我按你。我特別注意到斜眼花屁股上捱了一杆子,打得她一個箭步鑽到了人堆裡,幾隻打抱不平的手和幾隻混水摸魚的手在她的身上亂摳亂摸,弄得她吱吱喲喲……
啪!一聲槍響。放槍的是司馬庫。他披著黑披風,身後跟著護兵,跟著巴位元和上官招弟、上官念弟,怒衝衝走來。“安靜!”一個護兵喊,“再這樣鬧下去就不演了。”
人群亂紛紛地安靜了。司馬庫帶著他的人就座。天空變成了紫色,黑暗即將降臨。有一鉤瘦月,放著明媚的光,在西南方向;瘦月懷抱裡,有一顆光芒四射的星斗。
騎馬中隊、騎騾中隊、便衣隊都來了,排著兩行隊伍,抱著槍、或是揹著槍,左顧右盼著女人。一群浪狗,絡繹入場。烏雲吞沒星月,黑暗籠罩大地。樹上蟲聲淒涼,河中水聲澎湃。
“發電!”司馬庫在我的左前方下令。他打著火機,點菸,點罷煙用很大的動作搖滅打火機。
發電機在回回女人家的廢墟那兒。幾個黑影在動搖,一隻電筒發光。終於,機器響起來,起初的響聲忽高忽低,很快便均勻了。一盞電燈在我們腦後亮了。“噢噢!”激動的觀眾吼叫。我看到前邊的人都回過頭來望著燈光,
一大片眼睛綠光閃爍。
就像第一天晚上一樣,一道白光尋找白布,飛蛾和蜢蟲在光柱中莽撞飛行,白布展示它們的巨大身影,士兵和百姓驚歎。跟第一天晚上不一樣的地方更多:司馬庫沒有跳起來讓光柱透視他的耳朵。四周的黑暗更加深厚,那白光愈加燦爛。空氣潮溼,田野裡的氣息迎面撲來。風的聲音纏綿在樹上。夜鳥的聲音糾集在天上。魚的聲音破碎在河水中。還有河堤下邊的毛驢的噴鼻聲,那是遠道而來的外鄉人的平凡坐騎。狗的聲音在村子深處。閃電的光彩碧綠,在西南方向低垂的天幕。沉悶的雷聲在閃電消逝的地方。滿載著炮彈的火車在膠濟鐵路上急馳,清晰的鋼鐵巨輪碾軋鐵軌聲與流水般的電影機器聲友好相處。特別的不同之處是,我對白布上映出的畫面興趣大減。下午,司馬糧神秘地告訴我:“小舅,俺爹從青島買來了新片子,裡邊全是光腚洗澡的女人。”“騙人。”我說。“真的,小杜說的,便衣隊陳隊長騎摩托去取,馬上就回來。”結果還是老片子。司馬糧騙我。我擰了他的腿。“沒騙你,也許先放這塊舊的,再放那塊新的。等著吧。”我知道狗熊中彈後的情形,也知道獵人和女人在地上打滾的情形,只要我閉上眼睛,那些畫面就流暢地在我腦海裡滑過。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