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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錄下的歌播放給她聽,老太太真高興,眉頭舒展,滿臉皺紋更加深刻,格外心滿意足:“俗話說,一生的幸福也是幸福,一時的幸福也是幸福。人生應盡享歡樂,哪怕歡樂只有一小時。也是神佛的恩賜,是自己的造化。”
尊珠旺姆總是把細而灰白的辮子纏在灰黑的包頭巾外面。那一天她倚坐在田埂上,有一些陶醉了。她像個小姑娘一樣央求我們說,“你們把我帶到拉薩去好嗎?我可以給你們燒茶——不要工錢,給些吃的穿的就成。我兒子都老了,我也沒什麼牽掛了……你們,可能不願帶我走吧?”
西藏農區的望果節是僅次於藏曆年的盛大節日。作為莊園所在地的查古村從前尤其如此。那時由莊園組織,選上十五至十八歲的兩名同屬相的少年男女,身穿古裝,作男女英雄;選兩位男子穿白袍挎長刀舉戰旗;雄赳赳八匹馬的儀仗;全村人出動,在上方林卡里搭帳篷,賽馬,射箭,通宵達旦地歌舞歡慶,連同取回豐收、答謝神靈的“拉木欽”大敬神的活動一起,整整要娛樂七天。查古村已多年未進行往年的規範儀式了,近年來村中老人一直想恢復,鄉里不太同意,要求全鄉集中一起過;再說重新制作那些格外講究的服裝道具開支也很大,加之村人並不齊心,尤其是那些年輕人對恢復傳統無動於衷。
所以今年查古村的望果節就有些煞風景。在柳梧鄉三個村共同議定的日子裡,先要求以村為單位騎馬轉田,下午再集中在鄉駐地賽馬射箭。但眼下的查古村連一匹馬都沒了。公社化時本來有的,包產到戶後分到各家,因為有了機械化,各家的馬留了無用,又都賣了。只好花七十元錢在本縣很遠的朗色村僱了三匹馬。一大早,朗色村的人就用汽車把馬送了來,查古村的人打扮這三匹馬足足用了兩小時。村中成年人次仁群培他們都在民辦小學教師、今年的騎手之一的土登次仁家裡幫忙。打扮了馬又打扮了人。騎手由全村三個小組各選派一人。三位青年都是古代騎手裝扮,大黃大紫的緞袍,大紅流蘇的闊邊武士帽。三匹棕紅灰白的馬被眾多的手侍弄,馬鬃被向右面梳成一根根細辮,用好幾種顏色的綢布條紮起;馬尾巴用紅綢嚴密纏裹後又覆蓋上一長條五色布縫製的尾飾,馬鞍墊則是簇新的色彩斑斕的毛織品,馬和人不勝繁瑣和豔麗之至。
三位小夥子一跨上馬,攝像師孫亮的鏡頭還沒跟上,頃刻間不見了蹤影;好一會才在遠處麥田裡望到他們擎的旗子。跟村人央求說重來一回吧,我們好好地拍一下。村人說怕把馬累著了,孫亮只好草草收場。查古村的望果也告結束。
下午我們開車去鄉駐地參加望果聚會,也請尊珠旺姆上車。波旺堆守家,其餘家人都步行了去。百姓們永遠都喜愛這類節日聚會,永遠喜歡賽馬射箭,外來的城市人就難耐那整天曝曬的烈日和賽場上緩慢的節奏。
查古村自然又是傾村而出,都穿戴得煥然一新。在拉薩做小生意的巴桑次仁的兩個雙胞胎,五六歲的男孩們,穿上了時髦的牛仔揹帶褲,神氣得很。兩張小臉居然洗得白淨。前幾天我見到他倆時,還見他們髒兮兮的,而且髒得奇怪:就像水墨寫意。他倆的奶奶解釋說,小孩吃了糖,糊了滿臉,小貓就來舔,就成了這樣子。見我們發笑,他奶奶又補充說,小孩們時常跟狗睡在一起呢。
望果節這天,查古村的商人們都沒再去拉薩做生意,和家人一起來過節了。只有次仁群培的女婿邊巴沒回來,豈止不回,兩三個月連個口信都沒捎回一個。一起做生意的同村人也都說在拉薩沒見到他——其實他們大約知道,不肯說罷了。
查古村素無經商傳統,村裡年輕人經商始於八十年代初,據說由一個契機而引發:其時漢族幹部大批內調,突然間有大宗舊傢俱舊物品要處理,就開創了一箇舊貨市場,也吸引了一批農民在這一市場中就業。包括查古村在內的柳梧鄉因其地理原因,最早聞風而動,進行這類物品的收購和轉手倒賣。據說這一行當後來完善成為一個嚴密的組織和網路。當然生意範圍不止如此,後來又新增了汽車零配件及日用副食品等等,說是什麼賺錢就搞什麼。整個柳梧鄉大約八十多人從事這一職業,有的有營業執照,有的沒有。
查古村經商的十幾位年輕人每天早出晚歸。太陽剛從東面山上升起時就騎著腳踏車成群結隊地出了村,一直騎到拉薩河邊。河對岸的牛皮船划過來了,就提了腳踏車上船。一船坐一二十個人沒問題。花六毛錢一次往返,如有腳踏車也只花一元錢。過了河又騎車到八角街。柳梧鄉的勢力範圍已固定,在北京東路措美林一帶(八角街北面)的一條巷子裡。其中查古村有二十多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