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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個學生幫著提,免得傷到自己已經困擾多時的坐骨神經。看著一包一包的行李,有小而死沉的書箱,長而厚重的宣紙,裝了洪瑞麟油畫和自己冊頁的皮箱,一件件地運進去,又提起滿是攝影鏡頭和檔案的手提箱,沒想到還是遺忘了東西。
什麼叫做遺忘呢?兩地都是家,如同由這棟房子提些東西到另一棟房子,又從另一戶取些回這一戶。都是自己的東西,不曾短少過半樣,又何所謂失落?遺忘?
居然行李一年比一年多,想想真傻,像是自己找事忙的小孩子,就那麼點東西,卻忙不迭地搬過來搬過去,或許在他們的心中,生活就是不斷地轉移,不斷地改變吧!
當然跟初回臺的幾年比,我這行李的內容是大不相同了。以前總是以衣服為主,穿來穿去就那幾套,漸漸想通了,何不在兩地各置幾件,一地穿一地的,不必運來運去。從前回臺,少不得帶美國的洗髮精、咖啡、罐頭,以饗親友,突然間國內的商店全鋪滿舶來品,這些沉重的東西便也免了。
取而代多的,是自己的寫生冊、收藏品和回書,像是今年在黃山、蘇州、杭州的寫生,少說也有七、八冊,原想只挑些精品到紐約,卻一件也舍不下。書攤上訂的資治通鑑全套、店裡買的米蘭昆德拉、李可染專輯、兩千年大趨勢,甚至自己寫專欄的許多雜誌,都捨不得不帶。
算算這番回紐約,再長也待不過四個月,能看得了幾本資治通鑑?翻得了幾冊寫生稿?放得了多少幻燈片?欣賞得了幾幅收藏?便又要整裝返國,卻無法制止自己不把那沉重的東西,一件件地往箱裡塞。
據說有些人在精神沮喪時,會不斷地吃零嘴、或不停地買東西,用外來的增加,充實空虛的內在,難道我這行前的狂亂,也是源於心靈的失落?
不是說過這樣的話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其實東半球有東半球的雲,西半球有西半球的彩,又何須帶來帶去!?”
但畢竟還是無法如此豁達,也便總是拖雲帶彩地來來去去。
所以羨慕那些遷徒的候鳥,振振冀,什麼也不帶,頂多只是哀唳幾聲,便揚揚而去。待北國春暖,又振振翼,再哀唳幾聲,飛上歸途。
歸途?征途?我已經弄不清了!如同每次歸國與返美之間,到底何者是來?何者是往?也早已變得模糊。或許在鴻雁的心底也是如此吧!只是南來北往地,竟失去了自己的故鄉!
真愛王鼎鈞先生的那句話——“故鄉是什麼?所有故鄉都是從異鄉演變而來,故鄉是祖先流浪的最後一站。”
多麼悽愴,又多麼豁達啊!只是悽愴之後的豁達,會不會竟是無情!?但若那無情,是能在無處用情、無所用情、用情於無,豈非近於“無用之用”的境界!?
至少,我相信候鳥們是沒有這樣境界的,所以它們的故鄉,不是北國,就是南鄉!當它們留在北方的時候,南邊是故鄉;當它們到南邊,北方又成為祖先流浪的最後一站。
我也沒有這番無所用情的境界,正因此而東西漂泊,且帶著許多有形的包袱、無形的心情!
曾見一個孩子,站在機場的活動履帶上說:“我沒有走,是它在走!?
也曾聽一位定期來住於臺港,兩地都有家的老人說:“我沒有覺得自己在旅行,旅行的是這個世界。”
這使我想起張大千先生在世時,有一次到他家,看見親友、弟子、訪客、家僕,一群又一群的人,在四周穿梭,老人端坐其間,居然有敬亭山之姿。
於是那忙亂,就都與他無關了。老人似乎說:“這裡許多人,都因我而動,也因我而生活,我如果自己亂了方寸,甚或是對此多用些心情,對彼少幾分關照,只怕反要產生不平,於是什麼都這樣來這樣去吧!我自有我在,也自有我不在!
這不也是動靜之間的另一種感悟嗎?令人想起前赤壁賦中“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蘇軾不也在動亂須臾的人生中,為自己找到一分“安心”的哲理嗎?
但我還是接近於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也便因此被這世間的俗相所牽引,而難得安寧。
看到街上賓士的車子,我會為孩子們擔心。看見空氣汙染的城市,我會為人們傷懷。甚至看見一大群孩子從校門裡衝出來時,也會為他們茫茫的未來感到憂心。而當我走迸燦爛光華佈滿各色鮮花的花展時,竟為那插在瓶裡的花朵神傷。因為我在每一朵盛放,如嬌羞少女般的花朵下,看到了她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