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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留學了幾年了?”子文屈著指頭道:“有五年了。”平等道:“那邊的飲食起居如何?”子文道:“學校裡頭,什麼被褥、臺椅、盆巾、燈水樣樣都有,不消自己辦得,不要。飲食要自己買、自己煮,也不至於十分惡劣,有礙衛生。”王開化搶著說道:“現在這樣的時勢,豈是我們這種少年求取安樂的時候麼?只要有益於國,就是破了身家,舍了性命,也要去做他一做,何況這區區的飲食起居上面?”黃子文聽了,肅然起敬。沈自由接著道:“黃大哥,你改這西裝,價錢貴不貴呢?要是合得算,我們這班朋友通通改了,豈不大妙?就是竹布大褂,一年也可以省好幾件哩。”黃子文道:“說貴呢也不貴,不過在日本穿跟在上海穿兩樣。”沈自由道:“這是什麼道理?”黃子文道:“日本極冷的天氣,也不過像上海二三月天氣,買一套厚些的,就可以過冬。你們在上海,雖說是冬天不穿皮袍子,然而棉的總要好幾層。不然,一出了門被被西北風趕回去了。”
沈自由道:“你不要去管它,我且問一起要多少錢?”黃子文道:“常用的衣服,要兩套,每套合到二十塊洋錢,或是二十五塊洋錢。軟胎顏色領衣四件,每件合到兩塊洋錢。為什麼要用顏色的呢?白的漂亮是漂亮,然而一過三四天,就要換下來洗。那顏色的耐烏糟些,至少可以過七八天。我看諸位的衣服,都不十分清潔,所以奉勸用顏色的。外國人有穿硬胎的,硬胎不及軟胎適意。所以以用軟胎顏色者為最宜。白領一打,合到兩三塊洋錢。領要雙層的,不可太低,不可太小,不可過闊,闊了前面容易掉下來。掉下來沾著頭頸裡的垢膩,那就難看了。黑頸帶兩條,每條合到半塊洋錢。鈕釦一副,合到一塊洋錢。厚襯衣三套,是冬天穿的,每套合到三塊洋錢。薄襯衣三套,春天秋天穿的,每套合到一兩塊洋錢。軟胎黑帽一頂,合到四五塊洋錢。鞋一雙,合到**塊洋錢。吊褲帶一條,合到一塊洋錢。小帽一頂,外國名字叫做開潑的,合到一塊洋錢。粗夏衣一套,合到七八塊洋錢。”
黃子文說的時候,沈自由早在身上掏出一本袖珍日記簿來。
這日記簿有枝現成鉛筆,沈自由拿在手裡,黃子文說一句,他寫一句,就和刑房書吏錄犯人的口供一般,等黃子文說完了,他的筆也停了。而且沈自由還會算學,用筆劃了幾劃,便搖頭說道:“這麼要一百多塊錢!”黃子文道:“我還是望鼠一路算的。”沈自由道:“不行,不行!像我這樣每月摸不到一二十塊洋錢,哪裡去籌這等鉅款製備西裝衣服呢?我還是穿我的竹布大褂吧。”黃子文見他說得鄙陋可笑,便一聲兒不言語,做出一副不瞅不睬的模樣來,沈自由還不覺得,坐在那裡問長問短。到底李平等閱歷深了些,暗扯了沈自由一把道:“天色快晚了,我們回去吧,改天再談。”當下一齊立起身來。李平等掏出幾角洋錢,會了茶鈔,一鬨而出。
黃子文慢慢的走到泥城橋,轉了彎,從跑馬廳的河濱有條橫街,就是四馬路上,看那林木青翠,清氣撲人,輪聲歷碌,鳥語繁碎,別有一番光景。少焉夕陽西下,六街燈上,就如火龍一般。黃子文想道:“這時候,朋友家裡將要開飯了,我就是坐了東洋車趕回去,也來不及了。這便如何是好呢?”轉念一想:“有個同來的朋友叫做金慕暾的,在一家春請客,不如去找他吃了一頓,也就完了事了。”想到其間,不覺欣然舉步,走到一家春門口站定腳步,先把門口掛的水牌一瞧,見有“金公館定六號房間”八字,便踅上去問六號房間。侍者領上了樓,喊道:“六號客來!”黃子文進去一看,見金慕暾朝外坐著,兩旁有三個客人。
金慕暾看見了黃子文,趕忙讓坐。茶房泡上茶來,侍者又拿過紙片兒來,請他點菜。黃子文寫了一樣牛湯、一樣沙田魚、一樣牛排、一樣雞、一樣加利蛋飯、一樣潑浪布叮金慕暾問他用什麼酒。黃子文道:“謔脫露斯吧。”放了筆,金慕暾指著首座的那個鬍子,對他說道:“這位錢有紳,是江南什麼學堂的總辦,是位觀察公。”又指二座的一個少年,說道:“這位包占瀛,是什麼大律師那裡的翻譯。”又指三座一個滑頭滑腦的中年人道:“這位是時豪人,是什麼洋行買辦。”黃子文一一招呼過了。少時,侍者端酒端菜忙個不了。黃子文一看,盤子裡只有兩塊挺硬的麵包,便對侍者道:“有康生饅頭沒有?”侍者答稱沒有。黃子文冷笑了一笑。金慕暾道:“子文兄,這也難怪他們,這個東西除掉你要,別人只怕連名字都叫不出呢!”黃子文聽了,不覺大笑。
少時,外面喊“六號局茶一盅”,早見一個又長又大的倌人走將進來,對著錢胡紳笑了一笑,叫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