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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尼從霧氣裡走了出來,把他強有力的肩膀綿攏進茄克衫,踩著破碎的路面大踏步在東方的黎明裡走去,剃成平頭的腦袋往前伸著。
他已經晚下班25分鐘了——因為警局送來了一個神志恍榴的皮條客。那人喜歡打女人,因而捱了槍,護士長便把巴尼留下了——遇見暴力傷害他們總留下巴尼。克拉麗絲·史達琳從她茄克衫的風帽裡偷窺著巴尼。她讓他在街對面走了半個街區遠才把自己的大提包甩到肩上,跟隨著他。看見他步行經過了停車場和公共汽車站,她才放了心,步行比較容易跟蹤。她不知道他住在哪兒,必須在跟他見面前先查明他的住處。
鄰近醫院後面的街道是藍領和幾個民族混居區,安安靜靜。在這兒,你的車晚上只須加一把查普曼鎖,不必取走電池,孩子們也儘可以在戶外玩。
過了三個街區,巴尼等一輛貨車穿過斑馬線後便向北折進了一條街道。這兒的房屋雖然矮小,有的房屋卻有大理石臺階,門前還有漂亮的花圃。有些空店鋪正面的窗戶還用肥皂擦洗得一塵不染。商店逐漸開了門,已經有人進出。史達琳的視線叫路兩旁停著過夜的車子擋住了半分鐘,但是仍在往巴尼方向走去,沒意識到巴尼早已停了步。她看見巴尼時已到了他的街對面。也許他已經看見了她,她沒有把握。
巴尼雙手抄在茄克衫口袋裡站著,頭向前伸著,眼睛盯在路面正中一個動著的東西上——路上躺著一隻死鴿子,汽車馳過,帶起的風一吹,翅膀扇動著。死鳥的伴侶在屍體旁跳來跳去,不時斜著眼看它一下,小腦袋隨著粉紅的腳的每一次跳躍而抖動。她轉了一圈又一圈,發出輕柔的咕咕聲。幾輛小車和一輛貨車馳過,那未亡者總是到最後一刻才略微飛開一點。
巴尼也許抬頭看了看她,史達琳沒有把握。她必須繼續往前走,否則就會被發覺。
她回頭一看,巴尼已經蹲在路當中,對車輛舉起了一隻手。
她轉過街角,不讓巴尼看見,脫掉了帶風帽的茄克衫,從大提包裡取出一件毛線衣、一頂棒球帽和一個運動提包。她迅速換上衣服,把茄克衫和大提包塞進運動提包,再把頭髮塞進帽子,然後跟回家的清潔女工一起轉過街角,回到巴尼那條街。
巴尼把死鴿子捧在手裡,鴿子的伴侶簌簌地飛到頭頂的電線上望著他。巴尼在一個綠色的草地上放下死鴿子,理好了它的羽毛,然後轉過大臉對著電線上的鳥說了幾句。
他繼續往前走時,那一對中的未亡者飛到了草地上,圍著屍體繼續飛旋著,在草地上跳著。巴尼沒有再回頭看它,踏上了100碼外一處公寓的臺階。他伸手取鑰匙時,史達琳全速跑過了半個街區,趕在他開門前來到他面前。
“巴尼,嗨!”
巴尼在臺階上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低頭望著她。史達琳忘記了巴尼雙眼分得很開,不大自然。她看見了他眼裡的聰明,感覺到某種聯絡的火花。
她脫掉帽子,讓頭髮披了下來。“我是克拉麗絲·史達琳。還記得我嗎?我是——”
“是聯調局那個特工?”巴尼沒有表情地說。
史達琳雙手合掌,點了點頭。“是的,我就是聯調局那個特工。巴尼,我需要跟你談談。非正式的。想問你幾件事。”
巴尼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他站到史達琳面前時,她仍然得抬頭看他。她不像男人那麼害怕他那魁梧的個子。
“你是否應該記錄下來,史達琳警官,你還沒向我宣讀我的權利呢。”他聲音很高,而且粗魯,像約翰尼·韋斯摩勒①演的泰山。
①20世紀20年代傑出的美國自由泳運動員;後成為電影演員,在幾部泰山影片中扮主角。
“當然,我並沒有向你宣讀米蘭達卡②。”
②在美國警察逮捕人時必備的卡片,卡片上有要向嫌疑人宣讀的關於憲法規定的權利,特別是保持沉默和聘請律師辯護的權利的文字。
“對著你的提包說一句怎麼樣?”
史達琳開啟她的提包,對它大聲說話,彷彿裡面有一個友善而愛惡作劇的侏儒。
“我沒有給巴尼宣讀米蘭達卡。他不知道他的權利。”
“街道那頭的咖啡挺不錯。”巴尼說。“你那提包裡還有多少秘密?”兩人走著時他問。
“三個。”她說。
掛有殘疾人牌子的車走過時,史達琳意識到車上的人都望著她,但是受苦的人往往粗野,彷彿他們有一切權利如此。在下一個街口,另一輛車上的人也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