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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為了這簍炭,他可真不容易!
原來他上次去郭家,見清啞懼冷,就暗自盤算這事。
住在水鄉的人,柴火也不太缺,有棉花稈、稻草、麥稈,甚至竹枝等,湊合著一年到頭燒煮也夠了。只是冬天取暖就成了問題,燒炭更是奢侈,和住在山裡的人沒法比。一般人家都是在煮飯後,將灶洞裡的熱灰弄出來取暖。雖然也能管些用,但很容易就冷了。
江明輝見清啞常一坐半天不動,就想買炭給她取暖。
鎮上買炭倒容易,可怎麼弄去渡口卻讓他發愁了。
他不是富貴公子,為了一簍炭特地叫個腳力相送,也不划算,況且雪天也難找到人;再者少年愛俏,又是去見心上人,當然要換一身清爽衣裳,穿得斯斯文文、整整齊齊的出門,若扛上一簍子炭,委實不大雅觀,且會弄髒他的衣裳。
可這炭雖然黑不溜秋的,卻是他對清啞的一番情義。
所以,他斷不能嫌棄而不抗!
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一個妥善的法子,只能咬咬牙,找了件舊衣裳搭在肩背上,把包袱斜揹著,再將竹簍扛上肩,就往渡口來了,對路人眼光一概視而不見。
如今炭上船了,他心定了,才有閒心聽人說話。
綠灣村也不是家家都有船的,有船的人家非必要也不願搖船出來,尤其是這樣大雪天,花一文錢搭順風船來往還便宜呢。因此,一會工夫,王老爹船上已經擠了十幾個人,連帶貨物,艙內滿滿當當。
見王老爹還不肯開船,有人喊道:“老爹,走了!人家江掌櫃的特地早關了鋪子來這,就是想早些到郭家,還能趕上讓郭嬸子殺雞。你老捱著不走,回頭到家都吃晚飯了,殺雞也來不及了,那不是害他麼!”
人們哄一聲笑了起來,都嚷嚷叫快走,別耽誤殺雞。
又有人問江明輝,他到郭家,郭家會不會殺雞。
江明輝脫口道:“每回都殺。”
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這都去了十來回了,郭家多少雞為他超生了?
眾人既驚歎又羨慕,都說郭家日子富裕。
說話間,王老爹和兒子果然撐開船,離開渡口。
門簾一放,船艙內溫暖又嘈雜,說話嗡嗡的。
大家還不肯放過江明輝,依然追著他問這問那。
說笑間不擴音到郭家和張家過去的親事,總算莊稼人厚道,且顧忌後果,沒說格外難聽的。然雖未貶一方抬一方,言詞卻感嘆不已,覺得世事無常。
江明輝尷尬,再不肯搭腔。
船上還有個人也不好受,便是張福田。
他來的早,坐在最裡邊,又戴著帽子,低著頭,所以人不留心。江明輝來後,他更不願出聲了。他私心覺得江明輝定是在街上看見了他,所以才特地買了炭趕來,要在人前使他難堪。因此,他從帽簷下斜瞅他,心中怨憤不已。
江明輝卻只知張福田其人,並不認得他。
因不想跟人說話,又等得心急,且船艙內氣味難聞,他便使勁往門口靠,一面將那垂簾掀開一絲縫隙對外看。
誰知這一會工夫,外面又下起雪來。
王老爹父子披蓑戴笠站在船頭,一搖一蕩,船兒在雪中穿行,如同穿行在天河,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青冥。
江明輝看得恍惚,不禁想起清啞。
他便望眼欲穿,期盼快些到郭家,那下雪也好,下雨也好,都成為一道風景,為他和清啞說話做事平添樂趣和興致,甚至激發靈感。
這麼看著、想著,他漸忘記身處的環境。
直到一陣嘈雜的招呼,伴隨著搬貨下船的劇烈搖晃,以及人走空後艙內驀然寒冷的感覺傳來,他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綠灣壩渡口了。
他忙朝外喊道:“老爹,我帶了炭,不好拿……”
王老爹不等他說完就笑道:“曉得,曉得。我送你到郭家。”
江明輝這才放心,再次稱謝。
待到郭家門前,他迫不及待地望向坡上。
只見一大二小三個身影蹲在菜園裡摘菜。
他一眼認出,那個大的正是清啞。
她穿著紅衣,帶著他送的竹斗笠,在雪中十分顯眼。
兩個小的應該是郭巧和郭儉。
忽然他笑出聲來。
因為兩小也帶著竹斗笠,也是他送的。他因為送清啞斗笠,不好漏了晚輩,便特地選了三頂小的,十分精緻玲瓏,送給郭勤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