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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的青春、熱誠和理性。就文學創作的歷險和終極真理的探求來說,誰說‘終結’不是一種發端?”
1。葬禮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一天,雲南邊疆一座小縣城,一個殘疾人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殘疾人走得很偶然,死因為心臟破裂,醫生認為這種疾病並不常見,發病率大約為萬分之一。殘疾人在小城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所以鄰居好幾天才發現他已經死了。民政局派人來料理後事,出人意料地發現一張銀行存摺,上面的金額竟然有一萬元之多,這筆錢在許多年前平均月收入只有一百元的小城人眼裡決不是個小數目。殘疾人平時靠替商店守夜和撿破爛維生,他居然積攢起這麼大一筆財富來,著實令民政局同志感到驚訝。後來他們又在死者枕頭下面找到一隻小本子,上面記載許多姓名地址,這些人分佈在全國各地,死者在這些人的名字下面都加註了一些數字。民政局同志把這些分散的數字加起來剛好是一萬元。他們猜想死者生前可能欠了別人的錢,或者這些人曾經幫助過殘疾人,所以他在死後要把這些人情債了斷。
民政局同志按照本子上的地址發出通知。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人很快從全國各地趕來了。他們中間有一些也是殘疾人,拄著柺杖或者坐在輪椅上,當然更多都是手腳健全的男人和女人。這些人都是一些衣著樸素的中年人,他們看上去個個莊嚴肅穆,都把悲痛隱藏在一種鋼鐵般的表情後面。這些從天南海北趕來送葬的男女人群激發小城居民極大的好奇心,他們紛紛瞪大眼睛打聽: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他們同殘疾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為一個不起眼的守夜人送葬?難道殘疾人生前還有什麼重要的秘密不為人所知嗎?
下葬那天,人們的好奇心終於達到頂點,他們看見那個默默無聞的死者被換上新軍裝(沒有領章帽徽),安臥在鮮花翠柏叢中。那些遠道趕來的人們好像為親人送葬一樣悲痛,送葬隊伍絡繹不絕。類似這樣隆重的葬禮在小城居民的記憶中實不多見,他們記得1976年有過一次,那是為北京的毛主席開追悼會。死者骨灰葬於城外一座荒山上,山上光禿禿沒有樹,那些外地人就動手在山坡上植下一片小樹林。有樹林做伴,那座墳墓也就不再寂寞,殘疾人當含笑九泉,化作一片濃濃的綠蔭與大地同在。
客人們臨走前把那一萬元捐獻給當地希望工程,以救助因貧困失學的孩子。客人留下的惟一心願是,希望孩子們每年清明節為荒山種下一棵樹苗,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
後來當地人在那座殘疾人墳前看見一塊小小的墓碑,墓碑上銘刻的字跡引起他們很大的興趣——革命戰士***之墓。殘疾人原來是個隱名埋姓的英雄,就像從前那些解甲歸田的老紅軍老八路一樣,那些人當然都是他的戰友,不然他們怎麼會那麼崇敬他,大老遠趕來為他送葬呢?
當地民政部門否認了人們的猜想,他們證實殘疾人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的回城知青,在他的檔案材料和簡歷中並沒有任何部隊立功受獎證明和傷殘軍人的退役手續。
2000年我專程來到這座交通不便的邊疆小城,我看見山頭上那些人工林已經有碗口粗,領路朋友透過一番努力才找到被荒草淹沒的石碑。我看見石碑上字跡已經剝落,就像一張陳舊而模糊的老照片。我站在涼風習習的山坡上,目力所及的小城之內有一座樹木蔥蘢的烈士陵園,那是1949年為解放小城而獻身的革命烈士棲身之所。我看見更遠處的山坡上還有一座規模更加宏大的烈士陵園,那是1979年自衛反擊戰犧牲烈士的長眠之地,人們紀念他們是因為他們完成為國捐軀的神聖責任。而我面前這座不起眼的土堆裡棲息著一顆被人遺忘的靈魂,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但是朋友告訴我,每年清明都有小學生上山植樹,這項活動已經成為當地一個傳統。
我不知道這位默默無聞的殘疾人生前為之奮鬥的理想在他死後是否得以實現,但是社會進步的任何結果都與他無關,這不能不是一個殘酷的事實。我對死者的全部尊敬在於:他以一種莊嚴的姿態去殉一個神聖的事業,但是卻毫無回報。如今他像風一樣去遠了,留給我們一個殘疾人的背影,但是他始終站立著,那是一種精神,就像十字架上那個永遠不死的精神一樣。
後來我終於得悉死者的部分人生簡歷。他是一個普通工人的兒子,一個下鄉知青,但是他同時也是一個切·格瓦拉式的理想主義者,一個從金三角戰場上歸來的游擊隊戰士。
2。修車匠
修車匠姓唐,是個傷兵。我認識老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