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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現能力真是太有限了,像這樣一類藝術性極強的語言,小說如何表現?影視如何表現?這漂字簡直底蘊深厚奧妙無窮!

話又回到前面。那位同事問汪凡的公文包是哪裡漂來?他說,哪裡哪裡,自己掏錢買的。講的確實是實話,表情卻是不置可否。他並不想否認這公文包是漂來的。因為他還發現,同事們好像都這樣,從不坦白承認自己漂,也不據理否認自己不漂。原來人們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意識——在外漂不開的人絕對是個廢物,會被人瞧不起。可這漂,儘管不礙廉潔,卻也總有點那個。

汪凡自從深悟漂的意蘊以後,有時也故意藉機樹立漂的形象。但做得很節制。因為畢竟是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人,非常明白量變與質變的關係,漂得過度豈不成了貪?說實在的,汪凡資歷太淺,又無職無權,漂的機會幾乎沒有。那天買了一雙新皮鞋,有同事見是本市路遙皮鞋廠出品的就問是不是漂來的,語氣有幾分敬佩,有幾分羨慕。汪凡連忙搖頭,不是不是,自己買的,花了四十八元錢。表情卻更加十倍地不置可否。那同事越發不相信他是買的,發誓賭咒了一番,最後讓了步,說他起碼是買的出廠價。汪凡只好點頭,說,不瞞老兄了,確實只是出廠價,三十六元。不料那同事心也動了,硬要借汪凡個面子,替他也買一雙。汪凡無奈,慷慨應諾,好說好說,明天中午我抽空去一下。第二天中午,自己只得墊上十二元錢給同事買了一雙來。他媽的,十天的伙食費算是黃了。

汪凡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早已很倒黴了。那天中午他去理髮,就在第一次理小平頭的那個理髮店。他正理著發,另一個座位上的顧客無話找話同師傅攀談,問師傅評職稱沒有。那個師傅十分不屑地從職稱講到文憑,說職稱有什麼用?文憑算什麼?最後舉了個例,令汪凡如五雷轟頂——有回市府辦的馬主任到這裡理髮,馬主任你知道嗎?是市長身邊的紅人,大秀才,人家只是個高中生。馬主任講他辦公室今年新分了個大學生,還是個什麼本科生,連你們兩個字都不會寫。你不信?騙你是狗日的。馬主任那個人我可不是打一天的交道,從不亂講的,是真的。那馬主任真會整人,老叫那個大學生寫材料,可寫出來的都是狗屁不通的,馬主任都重寫,就是要整整他。那小子還牛皮十足,說要寫書。你聽馬主任講起來更好笑些。

汪凡覺得頭上灼痛難忍,簡直不是在理髮,而是在開顱。好不容易熬到理完髮,他匆匆付錢,逃也似地跑了回來。

他闖進自己那簡陋的房間,重重地躺在床上,胸脯急劇地起伏。他憤憤地摸著自己的後腦,惡毒地想,我汪凡不凡,天生反骨,是要造反的!暗自用盡了最狠毒的語言詛咒馬主任,而且進入他思維語言的已不是馬主任這個稱謂,而是牛馬畜牲的馬——這匹不中用的駕馬,喪妻不夠,還要絕後的。

上班鈴響了,汪凡不想起床,他發誓要消極怠工,看你這匹老駕馬把我怎樣。但只遲疑了片刻,他還是起身上班去。小不忍則亂大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走進辦公室,馬主任早已端坐在辦公桌前了,很悠閒地哼著《國際歌》,情緒極佳。汪凡忍不住怒火中燒。又馬上止住自己,切切不可魯莽。馬主任看一眼汪凡,說,小汪來了?理了發,精神多了。他媽的,偏偏提到理髮,汪凡立即又想到那理髮師傅的話,氣沖天靈蓋,但一見馬主任的目光那麼慈祥,只得恭敬地陪笑。

汪凡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拿出一個夾板假作正經。一肚子的報復在發酵。這個老東西,平日對人有看法時,慣用的辦法是讓你閒著,讓你自覺無聊。為什麼偏偏對我這樣?大概是一般規律中的特殊規律?幸好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不然百思不解了。看樣子他是想用這個辦法來整整我,看看是你們好還是您們好。

這時,馬主任發話了:“小汪,我有個東西你抄一下。”汪凡小心地取了過來,一絲不苟的抄寫。

一邊抄,一邊在內心極鄙夷地批判著馬主任的字。那字極不成章法,橫七豎八比別人的字多出許多須來,比白石老人蝦鬚還多,便暗暗稱這老弩馬的字為蝦體。這個發明一誕生,禁不住失聲笑了。馬主任忙問怎麼啦,意思大概是問是否看出什麼笑話來了。汪凡馬上解釋道,越看馬主任寫的東西,越覺得自己的娃娃腔幼稚可笑。馬主任不放棄任何一個教育機會,望著汪凡很認真地說,不要自暴自棄,你的進步也是快的嘛。

馬主任接過汪凡抄正的材料,第一次表現了自知之明,誇汪凡的字很漂亮,簡直稱得上書法了,感嘆自己的字不可救藥。汪凡卻說,馬主任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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