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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面有慍色,他不快地質問:“你是什麼意思?告訴你,長期以來,我們協助政府維持山區治安,查禁毒品和走私活動。政府按編制發給一定補助津貼,臺灣方面也不定期給予資助。我們全體官兵轉為農業生產,屯墾戍邊,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事實。”
“屯墾戍邊”這個熟悉名詞,令我想起我曾經當知青的生產建設兵團。我說:“你們國軍抽稅怎樣抽,護商怎樣護,還有您親自參加過護商沒有?請談談好嗎?”
豐老先生打個大大的哈欠,擺擺手說:“你剛到,先安頓休息,時間還多,以後再談吧。”
但是我堅決地提出最後一個問題:“您認識坤沙嗎?您個人認為他是怎樣一個人,是十惡不赦的毒梟嗎?”
豐老先生懶懶地回答:“我同張奇夫(坤沙)算老鄰居吧。他壞不壞不由我說,但是我知道,他為地方上,就是撣邦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他本人不吸毒,撣邦革命軍也不準吸毒,三次吸毒(者)槍斃。他不是第一號毒品大王,那是政府栽贓給他,比他大的毒販有的是,都安然無恙。外人不知道內情,都讓政府矇蔽了。前年(1996年)坤沙投降,金三角毒品並沒有減少,照樣生產走私,不是很說明問題嗎?”
我頭次聽到如此高論,不禁目瞪口呆。需要補充一句,鑑於金三角國民黨殘軍多為前李彌第八軍老部下,而我曾在長篇紀實文學《大國之魂》中專章描寫第八軍血戰松山的悲壯場景,所以我專門攜帶若干本國內和臺灣版本的《大國之魂》,分別贈送當地一些重要人物以及華人會館。我的良苦用心當然不言自明,事實證明,這個明智之舉為我深入金三角採訪起到不可估量的鋪墊作用。
我的目光緊隨五十年前李國輝的腳步移動。
當我無數次注視歷史的時候,我發現李國輝身邊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不可避免地落入我的視野。我看見他年輕有為,雄心勃勃,卻又面目神秘,上竄下跳,常常讓你看不清楚。他行蹤詭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穿行於金三角歷史風雲之間。李國輝時代沒有哪一件大事少了他的身影,他就是一度佔據復興部隊參謀長高位的前情報科長錢運周。
關於這個神秘人物,我所能知道的,僅是他在八十年代突然失蹤,不知去向,成為金三角無數尚未揭開的謎團中的一個。對於他的情況,包括戰爭年代的活動,人們緘口不言,似乎知之不多,又似乎不願提及,好像他是個地下工作者。我猜想他們可能有所顧忌,知道也不願說,不能說。總之他們對於我的詢問態度曖昧,言語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有意迴避,隔三岔五,顧左右而言他,好像早就統一口徑,這是金三角的機密,不得向外人洩露。
我在國內查閱的史料書籍中均無錢運周這個名字,足見得他是個不入史冊的小人物,一粒草芥。與大名鼎鼎的李國輝、李彌、柳元麟、段希文、雷雨田不同,歷史記住並書寫他們的業績而忽略草芥的存在。可是在我採訪所到之處,我明明到處看見錢運周那活躍的身影,聽到他呼風喚雨仰天長嘯。無論崇山峻嶺,山道馬幫,在金三角每處戰場舊址乃至每個角落,我彷彿都能聽到錢運周出生入死搏擊命運的巨大回聲。我私下認為這是個巴頓式的人物,或者像漢高祖麾下的大將韓信,如果缺少他,李國輝將不成其為李國輝,金三角也不成其為金三角。
我心中暗暗激動,我憑直覺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種事物的核心,這種東西往往不屬於歷史的範疇,但是比歷史更有價值,人們欲蓋彌彰的態度正好說明這一點。我透過種種努力尋找錢運周,我期待從他身上開啟缺口,破譯許多傳奇的金三角之謎。
一個偶然機會,我聽說錢運周家屬還在金三角,而且就在距美斯樂不遠一個地名叫做大象塘的難民村,不禁欣喜若狂。前面說過,在地域廣闊山大林密的金三角,如果沒有確切線索,找人等於大海撈針。順便解釋一下,所謂難民村,就是指1949年以後從中國大陸湧出的前國民黨軍隊、政府人員及各種平民,他們中許多人至今沒有國籍和身份,結廬而居,墾荒種地,受到各居住國政府嚴密監控。這樣的漢人“難民村”,在金三角山區比比皆是,人數多達百萬以上。然而大象塘並沒有一家姓錢的漢人。嚮導小米有事留在美斯樂,即使我獨自一人千辛萬苦趕到這裡,村自治會長還是誠懇地對我搖頭,解釋說漢人確實有一百多家,但是確實沒有一家姓錢。我說男人死了,剩下女人孩子?會長還是搖頭。我絕望地說會不會改了姓?假設錢運周老婆姓李,就將兒女都姓了李。自治會長是個老人,姓蔣,雲南昭通籍,從前在國民黨軍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