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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是應該的;如果為了穿草鞋而穿草鞋是沒有意義的。”(1979年1月1日《中國新聞》。)然後又輪到普通百姓。山西省大寨大隊的黨支部書記郭鳳蓮蹲在著名的狼窩掌裡說:“太符合我們貧下中農的心願啦!華國鋒同志為首的黨中央和我們貧下中農想到一塊啦!”(1979年1月8日新華社《新聞稿》。)她還不知道“英明領袖”現在有多尷尬,不過不久就會知道,而且她自己也會飽嘗這種尷尬的滋味。那時還沒有那種大鐵鍋似的東西來轉播衛星播送的訊息,但到了第五天,遙遠的絲綢之路上也有“盼”的聲音傳來。一位叫作肖克忠的鉚工將二十年來的政治運動一個一個數了一遍,然後說道:“國家受害了,人民受苦了!我們盼的就是今天,可盼來了。”(1978年12月30日《人民日報》。)後來的幾個月中,這種情緒迅速瀰漫起來,有一句話在上上下下大為流行,這話說三中全會是“第二次解放”了中國。
一步一回頭(8)
對於那些終於擺脫屈辱重蹈政治舞臺的老人們,說“第二次解放”是一點也不過分的。多少年來大家第一次發出了由衷的笑聲,鄧小平也以勝利者的微笑來接受大家的祝賀,不過,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放下心來的。這倒不是因為他經歷的風波太多,以至今天還在擔心天有不測風雲。他是熟諳政治輿論的行家裡手,知道民心的價值。表面的輿論常常不能說明真相。兩年又八個月前,“反擊右傾翻案風”的輿論也是一夜之間鋪天蓋地,舉國高喊“緊跟毛主席的偉大戰略部署,把‘批鄧’進行到底”。這件事給予鄧小平的印象太深了。他根本不會相信那是民心。報紙叫作“黨的喉舌”,其實黨是由人組成,因而報紙只是最有力量的人的喉舌。幾天前,他在中央全會上曾尖銳地說,在共產黨內,大家只能奉命行事,什麼問題也不用思考。不講原則,說話看“來頭”、看“風向”,“隨風倒”的現象已經多起來。(參見鄧小平:《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鄧小平文選》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二版,第142頁。)過去是隨毛澤東的“風”。現在,輪到他鄧小平主持大政,他必定也對這種現象抱有高度警惕。問題不在於人們表面上說什麼話和敲什麼鑼,而在於心中所想及弦外之音。
1979年元旦剛過,省委書記們便用自己的言論把報紙的頭版佔去了大半。農業以及農村的問題乃是必須要說的話題。安徽鄉下有些地方本已經悄悄地把田分開,這時候卻看到了全會決議上的“不許包產到戶”、“不許分田單幹”,看來他們的行動大有越軌之嫌,這時候只好先避開短兵相接的搏鬥,採取遠兜遠繞的迂迴戰術。歷時十五天的省委會議宣佈了自己的方針:“在建立健全責任制的問題上,思想要再解放一點,辦法要再多一些。”它還說:“生產隊願意採用什麼辦法,應由群眾民主討論決定。”等於是說,三中全會的解放思想這一條是算數的,但這“不許”、那“不許”可不一定算數。(1979年1月19日《安徽日報》。)青海省的領導一下子沒有看出此中奧妙,卻不能不有所表示,於是,省委機關報發表了一篇不痛不癢的社論,說“在我黨的歷史上,每逢歷史性的轉變關頭,都會伴隨著全黨的學習運動”(1979年1月5日《青海日報》。)。鄰近的甘肅省,報紙也在早幾天發表了社論,說政治要保護經濟,階級鬥爭必須同排除阻礙生產力發展的障礙聯絡起來。(1979年1月2日《甘肅日報》。)###這時還未進京,還在四川省當他的省委第一書記。他雖未像萬里那樣在農村發起對人民公社的挑戰,但他明顯地對華國鋒的失勢與鄧小平的崛起感到愉快,而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要在鄧的道路上大展宏圖的情緒。他在四川省委會議上報告:“從總體上說,前進道路上的最大障礙已經掃除。”(1979年2月15日《人民日報》。)這話的大膽之處在於,當公開的輿論還把華國鋒看作黨的中心時,趙已經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把他扔到一邊了。遼寧的任仲夷也是數十位省委書記裡面最具反叛精神的人之一,幾個月前,當“真理標準”的爭論雙方還勝負未卜的時候,他最先表示了自己反對“凡是派”的立場,這是中國官場上極少見的勇氣,可是這時他還是沒有敢直面“包產到戶”。他的辦法是把精力集中於闡述較少爭論的問題,他告誡下級:“貫徹三中全會精神,必須抓住一箇中心,就是工作著重點的轉移”(1979年l月9日《人民日報》。)。這話現在已經不會再有風險,因為即使是華國鋒也不會反對這個話題,只不過,華的“轉移”與鄧的“轉移”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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