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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的夢。
婷婷上初三那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許部長夫婦被造反派抓走,婷婷成了“黑幫子女”,從大宅門中掃地出門,住進機關宿舍院的一間小平房。紅衛兵她是沒資格參加的,她只能與幾個同屬家庭有問題的女同學混在一起。上山下鄉運動開始的時候,婷婷這種“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當然不會被落下,她被髮往晉北插隊。那地方那叫一個窮,窮得兔子不拉屎,窮得令“蜜罐”裡泡大的北京知青們目瞪口呆:一個壯勞力辛辛苦苦一整天僅能掙出七分錢,一個黃花大閨女甚至不足以換回一袋洋麵!那地方的日子那叫一個苦:寒冬臘月,剛下來的知識青年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就睡在生產隊大倉庫的地上,褥子下面只鋪一層秫秸。沒有煤火,褥子都是溼的,冰涼冰涼。
第三章 話說當年好睏惑(6)
由於知青尚無食堂,生產隊便安排他們暫時在老鄉家“派飯”。婷婷頭一天被分派去的是村東頭一家五保戶。這個八輩兒貧農的孤老頭子從無大號,人們都喊他狗剩。狗剩真真沒辜負這“貧農”二字,家裡窮得叮噹響,進門就是炕。北京的女娃來家吃飯,他特意壓了莜麵餄餎——這在當地是招待客人最好的吃食。“北京娃咋這白嫩?”狗剩那滿是眵目糊的爛眼睛一眨一眨地在婷婷臉上呱嗒,“也是肉長的哩?”說著伸手就去捏她臉蛋。婷婷嚇得向後閃,一不留神撞倒了屋裡惟一的一條滿是油泥的舊長凳。老漢邊下餄餎邊同婷婷嘮嗑,他問婷婷,從北京到這山旮旯,這老遠的路,坐甚來的?婷婷說是坐火車。老漢說:“火車那營生俄見過,那黑牛好大力,臥著就能拉那多東西,要是立起來,那還得了?!”婷婷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如何接他話茬兒是好。心想,火車要是立起來,確實不得了,那還不車毀人亡? 餄餎煮熟了,老漢顫顫巍巍地從櫃子裡拿出兩個光亮的大黑瓷碗,用一條髒兮兮的手巾揩了一遍,揭開鍋蓋,給婷婷撈了一大碗餄餎,也茁茁實實地給自己盛了一大海碗。然後拿起一個滿是油垢的黑乎乎的瓶子,往兩個碗裡各倒了些棕褐色液體。婷婷端起碗,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液體是酸的,八成是醋,都說山西老西兒愛吃醋,可煮餄餎除了鹽啥調料都不放,單倒點醋,這她還是第一次領教。帶有異味兒的餄餎剌嗓子,她咽不下去。像只大老鴰似地蹲在炕頭上的狗剩早已急不可待,風捲殘雲般吃完了一碗,又在盛第二碗,笊籬颳得鍋底嘎嘎響。第二碗也稀里呼嚕吞了下去,狗剩擦了擦嘴,伸出血紅的長舌頭,把黑瓷碗裡的湯湯水水和麵渣渣舔得一乾二淨,然後,再次拿起那條髒手巾,把碗揩了一遍。婷婷忽然想起盛餄餎前這黑瓷碗的光亮,原來,這裡的老鄉就是用這樣的方式,用自己的舌頭和髒毛巾,來“刷”碗的。婷婷胃裡一陣痙攣,酸水往上反,她趕緊捂住嘴,跑出了屋子。
下鄉剛十幾天就臨近了陽曆年。度日如年的婷婷早已打熬不住,夥同兩個知青女同伴,連假都沒請,便跑回了北京——沒請假,這倒不是因為她們目無組織,而是生怕萬一請假得不到及時批准,耽誤了時間;她們回京的心情太迫切了,一分鐘都不想多耽擱。她們是搭拉大蔥的手扶拖拉機去的長途汽車站。寒冬臘月清晨中一個多小時的拖拉機行駛,把只穿著單鞋的婷婷凍得兩腳失去了知覺,眼淚成了冰凌,下車幾乎走不動道了。下了拖拉機倒汽車,下了汽車倒火車。沒錢買火車票(有錢也捨不得花在這不是必需的開銷上),她們就“蹭車”,這在當時是很普遍的做法,火車上每節車廂裡都三五成群地坐著身穿軍大衣或栽絨棉猴的少男少女,他們都是北京知青。在太原換車之前,一切還都算順利,蹭車沒人管。可一換乘太原發往北京的直快,麻煩就來了,火車剛一接近娘子關,列車員就開始查票,七八十名沒打票的知青被趕下車。婷婷也差點被抓住,慌亂之中,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推進了廁所,小小的廁所裡已經躲著三名知青。推她進去的人隨後也一擰身擠了進來,定睛一看,不是別人,竟是與自己青梅竹馬過的建設哥,一股暖流立刻湧上心頭。婷婷的兩名同伴也在被趕下車的知青之列。被趕下車的知青們有的換節車廂又鑽了上來,其餘的站在火車外面寒風凜冽的黑夜中,嘴裡噴著髒話。火車剛一開動,幾名憤怒的男知青便抄起磚頭石塊,朝火車扔。一扇車窗被打破,嚇得坐在車窗附近的女人尖聲叫,孩子哇哇哭。車上的乘客紛紛說,北京知青真叫野,可別招惹他們。
原來,高中六八屆的馮建設也在婷婷所在的公社插隊,他的村子南下窪離婷婷的村子曹崗其實很近,只有五六里地路程。他鄉遇故知,小時候的情景頓時又變得歷歷在目,婷婷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