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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箭又似稱過分兩的,不長不短,停停勻勻,橫貫正中,隨著風勢在那裡招招揚揚,把大郎驚得呆了。迴轉頭來,看了素臣一眼,翻身便拜道:“相公神弩,真教人服殺也。”素臣慌忙攙起,說道:“此不足為奇,只是指掌停勻,臂力相稱,遠近高低,便能如意。”因取紙畫一酒杯大的圈,圈內濃點一點,有黃豆大小,遞與大郎道:“你拿去糊在壁間,注目而視,總要看到這圈,如月洞一般,可容人進去的模樣,那一點兒像這瓦缽一般大小。我再教你壓抵神捺的指法、掌法、高低輕重伸縮疾徐的臂法,則發必中的矣!”大郎疑心道:“這點子大圈點,如何得看至月洞瓦缽大呢?”素臣道:“神之所聚,形隨神運,神既盛足,形亦充周,此理之常,無足怪者!只要專心致志,一慮疑神,自有妙處!”石氏道:“文相公說話,是一毫不錯的。”大郎道:“這又奇了,你如何曉得這種道理起來?”石氏道:“奴家做針指的時節,定睛看那花朵,看得久了,便胖大了許多。想就是這種道理。”素臣笑道:“劉兄休管是與不是,只專心注視便了。”大郎拿著紙圈,自去黏壁注視。石氏自去灶邊收拾,素臣自與璇姑講究歷算。
少頃,聽只見大郎喊道:“相公,不錯,果然這一會子就大了許多了。”素臣笑道:“這是方才大嫂的說話了,是眼花,不是真看得大。你快些閉目凝神一會,然後再看,最要有意無意,勿忘勿助,方有效驗哩。”大郎聽說,果然如法用功,默無一言了。素臣與璇姑講到日月五星,說:“那七政裡面,最難算者,是水星。因其與金星同附太陽而行,實測更難於金星。故成書定本輪半徑為六分之五,均輪半徑為六分之一,亦止得其大概。須以儀器晨夕兩測再測,多方以定之。其餘則竭汝聰明,與成書推證,兼以實測,自無差謬。”璇姑問:“七政去地遠近,何以能灼知無疑?”素臣道:“此從諸曜之掩食得之,人從地仰視,而月能食日,是月近於日也。月食五星,是月近於五星也。五星又互相食,是五星各有遠近也。五星皆食恆星,是恆星最遠也。日為外光,故不能火木土及恆星,而獨隔地影以食月,故食必於望。又宗動天之氣,能挈七政左旋,其行甚速。故近宗動天者,左旋速而右移遲,遠宗動天者,左旋遲而右移速。右移之度,惟恆星最遲,土次之,木次之,火又次之。日金水較速,而月最速。是又以次而近之證也。夫恆星與宗動較,而歲差生;太陽與恆星會,而歲實生;黃道與赤道出入,而節氣生;太陽與太陰迴圈,而朔望盈虛生;黃道與白道交錯,而薄蝕生;五星與太陽離合,而遲疾順逆生;地心與諸圜之心不同,而盈蝕生:其大略也。測算並用,心目兩精,循序漸進,毋有越思,斯得之矣!我生平有四件事略有所長,欲得同志切磋,學成時傳之其人。如今歷算之法,得了你,要算一個傳人了。我還有詩學、醫宗、兵法三項,俱有心得,未遇解人。將來再娶三個慧姬,每人傳與一業,每日在閨中焚香啜茗,不是論詩,就是談兵,不是講醫,就是推算,追三百之風雅,窮八門之神奇,研《素問》之精華,闡《周髀》之奧妙,則塵世之功名富貴,悉付之浮雲太虛耳!”說罷,目視璇姑。
璇姑道:“相公原來是口不應心的人。連日講說道學,累奴吊膽驚心,不知費了多少涕淚,幾乎磕破頭顱,才得改過口來,好似涓滴一般聞著酒氣便醉的量兒。那知相公口緊心寬,直想吞江吸海,只不知是那幾家子晦氣,又要擔驚受嚇,磕頭哀告,出掉無數鼻涕眼淚哩。”素臣不覺失笑道:“我尚在託之空言,你即已信為實事。倘真金谷中遍種名花,只怕你要傾倒醋瓶,淋漓不已了!”璇姑道:“奴家自身難保,還敢醋著他人。況且屏列金釵,原是讀書人應有之事。只恐奴性痴愚,不能領略歷算中精蘊,有負相公斯許耳。”素臣甚喜,說道:“世上最難得者,是慧心解人。古人云:”得一知己,可以無憾‘,何況一室之中,欲使四美俱備,此必不可得之數也。過屠門而大嚼,我之言類是耳。豈真有此奇緣,作此妄想乎?“璇姑道:”有大志者,必有奇緣。有奇才者,必有奇遇。即如未家小姐,生長大家,自然知書識字,善賦工詩,將來歸於相公,豈非傳詩高弟?素娥姐精於岐、黃之術,小姐來,自必隨媵,豈不可與言醫?所少者,談兵一人而已。小奴看來,此等機緣,在他人實屬萬難,在相公則易如反掌。“
素臣驚詫,正要查問,卻值石氏送碗箸進來,縮住了口。璇姑連忙出房拿飯,石氏道:“看見你哥哥麼?”璇姑舉目看時,見大郎坐在一條板凳上,目不轉睛的注視那壁間圈點。石氏道:“你在房裡講得密切,不好來驚動。你哥哥又像痴的一樣,從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