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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將已經骯髒的肺腑洗滌乾淨則更其艱難。
為了敦請熊廷弼復職,天啟皇帝兩次下詔罪己,話說得十分懇切,並派員專門前往轉達自己的特別命令。熊廷弼遂於六月初一日再次風塵僕僕來到北京。從史書記載上看,熊廷弼料事很準,史稱“每言奇中”。而從後來發生的情形來看,此次相信皇帝的誠意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他實在不該復出。
努爾哈赤則大不同於以往。
撫順戰役之後,他雖然得到了范文程,但似乎並沒有特別予以重用,不過從此做事卻也開始有模有樣。
薩爾滸大戰之後的三年之內,除有一年多時間與熊廷弼相持不下之外,其餘,攻開原,克鐵嶺,滅葉赫,撫蒙古,一舉拿下遼瀋,先後席捲遼東七十餘城,可謂攻無不克。如今,他將後金國首都從偏僻的赫圖阿拉——新賓縣遷到了遼陽。
過去,大明帝國文武除李成梁外,很少有人拿努爾哈赤當回事兒,大多將他看成草寇土賊山大王,飢則寇掠,飽則棄餘。用當時人們喜歡的一個詞形容,是個餓賊——餓了就來搶,搶完了就跑。如今,遷都遼陽之後,孟森先生評價說:努爾哈赤“一改其寇鈔出入,飽即颺去之故態矣”(孟森《明清史講義》),開始建設自己的中央政權。雖然格局仍嫌粗疏簡陋,卻也顯得進退有據,生機勃勃。努爾哈赤甚至一度作出了在後金國“恩養漢民”的承諾,雖然執行得不怎麼樣,甚至很糟,但畢竟顯示出他已經不是那種草莽英豪之流了。
熊廷弼復職後,日子卻比以前更加難過。萬曆皇帝臨死前兩個月說的那句“遼東患在文武不和”,不但應驗,而且直接應到了熊廷弼本人的頭上。
此時,東林黨人佔據了中央政府絕大多數要害職位。但他們已經不是顧憲成等“東林八君子”時代的東林黨人了,那時,東林黨激濁揚清,受到崇高尊敬,具有廣泛影響。今日,清流久歷汙渠而變濁。他們一樣失去了是非對錯的標準,一樣缺少政治才能與胸懷,一樣置國家利益、遼東大局於不顧,埋頭黨同伐異。
奪取廣寧(5)
在以往的歷史敘述中,可能因為東林黨人後來與魏忠賢閹黨的慘烈鬥爭及其遭遇嚴酷迫害的緣故,人們不願過多責備被迫害者。於是,對這段歷史予以淡化甚至嚴重歪曲。今天,我們已經知道了這種做法的愚蠢程度,知道這種真正狗屁不通的做法除了使人更加愚蠢之外,找不到對國家民族的任何有益之處;知道了只有正視發生過的一切,才會懂得賢者也可能做錯事,甚至錯盡錯絕,好人也可能做壞事,而且危害極大。從而,不把希望與前途僅僅寄託在“人”的身上,而是去建立和完善一個好的制度。
現在,我們已經大體知道了熊廷弼的脾氣秉性。當時有人說他:“才華籠蓋一時,盛氣凌厲一世,揭辯紛紛,導致眾怒,共起殺機。”(《明史》列傳第一百四十七,熊廷弼。)就是說,此公的壞脾氣惹起了眾怒,大家都起了幹掉他的念頭。實際上,這種說法並不準確。恰當的描述應該說,在劇烈的黨派鬥爭中,熊廷弼的對立面佔據了權力上的優勢才對。
此次復出,熊廷弼面臨的局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險惡,不僅僅因為努爾哈赤的強盛和咄咄逼人導致的遼事敗壞,更重要的威脅是來自他的同事們,來自主持朝政的東林黨人。這種情形預示了他必死的命運。翻檢中國歷史,每當面臨此種局面,似乎還沒有哪一個能臣驍將能夠逃脫厄運。而對於熊廷弼來說,最使英雄淚滿巾的是,此次,他還根本沒有得到施展才能的機會,就稀裡糊塗地一敗塗地,走上了死路。
熊廷弼的搭檔名叫王化貞,比熊廷弼早幾個月來到遼東,是由東林黨人推薦的遼東巡撫,相當於今天的省委書記。由於熊廷弼到任之前的前任經略因病不能做事,因此一切行政、軍政、財政事宜均由此人負責。後來由於招致慘敗,人們習慣上把他說得一無是處。其實,剛剛接任遼東巡撫一職時,他的表現十分出色,名聲極大。
他駐守於遼東最後一座重鎮——廣寧。廣寧就是今天的遼寧省北鎮市,亦稱北寧市,是遼東總兵府所在地,也是西聯山海關、東接遼東首府遼陽的戰略要地,是當時東北地區僅次於遼陽的第二大城市與重鎮。當時,人們習慣稱呼的“遼廣”,就是遼陽和廣寧的簡稱。如今遼陽已經由遼東巡撫駐地變成了努爾哈赤的首都,廣寧也就變成了遏制努爾哈赤西進,進而相機恢復進取的最重要前進基地。
王化貞到任時,廣寧城裡只有殘兵千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廣寧必不可保。王化貞不信邪,他召集流散勇壯,鼓勵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