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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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本能的懷疑與恐懼。於是,天命轉化成了天子的威權;生存的經驗和老去的恐懼變成了祖先、父親與財產的威權;女人和兒女的存在只是為了延續那份香火。平和、保守、自私、愚昧、堅忍、麻木成了他們心靈的代名詞,就像他們腳下的土地。
他們本能地不喜歡那些馬背上的騎士。這些人來去如風,兇狠嗜血,完全沒有接受過孔老夫子的教誨,是一些未開化的無法把握的野蠻生番。他們最好呆在他們的山野草原上,不要來打擾我們寧靜的田園生活。
而騎在馬背上的人們,僅僅有人參、貂皮、珍珠、蜜蠟、馬匹、牛羊還不夠,他們需要銅鐵器具,需要糧食、布帛、茶葉、陶瓷、食鹽和藥品。沒有了這些東西,他們的生活就會變得十分悲慘。貂皮再好,不能一年四季都裹在身上;人參再神,也無法包治百病;沒有鹽,那大塊的肉、魚便沒有滋味;沒有茶,那些高脂肪高蛋白的肉、奶類食品就不好消化,就會得病,就需要藥品醫治。於是,兩種不同生存狀態下的人群,便在貿易與交換之中,結成了相互依存的夥伴關係。
這種脆弱的夥伴關係,其平衡很容易被下列兩種力量打破:一種力量來自人力之手,另一種則來自自然之手。
來自人力之手的力量,時常以下列兩種情形予以表現:
其一,朝廷,亦即中央政府會以貿易政策上的緊縮甚至斷絕,鉗制這些馬背民族的發展,或懲罰他們某些不敬或不當的舉動;
其二,管理貿易的官員們,時常會表現出過分的貪婪與不適當地濫用權力,譬如不由分說地敲詐勒索、貪贓枉法等等。
公正地說,在大明朝中晚期,這兩種情形出現的頻率相當高。其合乎邏輯的結果,便是眾多女真部族、蒙古部族的頻繁反抗。
譬如,大明中期成化年間,海西女真就曾經聯合建州女真攻打大明軍隊防區。其理由,在今天看來實在簡單得不成話:“往年受朝廷厚遇,今無故添一官人伴我送行,飲食之如犬彘,禁止我市買,使男無鏵鏟,女無針剪,因是入寇。”(《明憲宗實錄》,成化十三年十月己丑。)意思是說,過去朝廷對大家很好,大家過得好好的,如今無緣無故派了個官兒來,像對待豬狗一樣對待我們,不許我們進行買賣,使我們的男人沒有了鎬頭、鏟子,女人沒有了針線、剪刀,於是,便只能打上門來搶。
事實上,大明中晚期的歷史記載中,類似的記錄很難說是偶然出現或是絕無僅有。
來自自然之手的力量則表現得十分強烈,其後果也就更加具有災難性。
從氣象科學的角度看,我們腳下這塊土地,遠遠說不上得天獨厚。歷史氣象研究表明,自古以來,從自然災害發生的頻率看,我國可能是世界最高的國家之一。其頻度與烈度,即便不是全球首屈一指,至少也名列前茅。當異乎尋常的風雪、霜凍、寒冷、乾旱、洪水、地震等等發生時,搶劫富裕而又常有積蓄的農業地區,就成了馬背民族成本較低而收益極高的生存之道。
屆時,當原本針對大自然而訓練出來的勇猛剽悍,轉而應用到對付人類時,樂天知命的農業區域人民,就成了遠比豺狼虎豹更為肥美的獵獲物與戰利品。以至於到後來,透過戰爭劫掠財富、女人、奴隸、牛羊,已經成為他們的終身職業。
行為科學與現代心理學研究告訴我們,崇高的信念和不那麼崇高的貪婪常常都可以使人捨生忘死。倘若讓人完全看不到希望,則信念或者貪婪都可能失去激動人心的功效。當女真族戰士拿起硬弓,配上刀劍,跨上駿馬時,那些飄散著裊裊炊煙的城鎮村落,可能就是他們的希望所在。在那裡,只有帶著英雄的業績與財富回來,情人或妻子的懷抱才會格外溫暖、格外多情。於是,崇高和貪婪就這樣從兩個方向走到了一起,融進他們的血液,激盪著他們強健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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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3)
這種情形並非僅僅是出現在古代匈奴人、突厥人、鮮卑人、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身上的特例,世界範圍內的遊牧漁獵部族,可能大抵如此。
如今,大明朝晚期的女真人具備了成為一支兇猛無敵軍隊的幾乎所有條件。數以萬計的女真戰士所缺少的似乎只是強有力的軍事組織者了。這個人適時地出現了。歷史資料顯示,一位二十五歲的女真青年,恰到好處地在大明遼東總兵李成梁身邊受到過這種訓練。於是,他有了發揮自己才幹的廣闊天地。
這位女真青年名叫努爾哈赤。
經過三十多年同族兄弟之間的骨肉相殘,努爾哈赤麾下的騎士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