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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畫面上,是一個燦爛如光的女人穿越廣場重重的霧障迤邐而來,畫外音則是一個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外地方言:那什麼,大會一開了俺們全國人民都挺高興,…
伊克驚奇於這種滑稽的組接,他一直想著要給這個畫面配上合適的音響效果。在林格突然間消逝而去之後,他彷彿覺得生命中的某種機緣已經悄悄錯失了。
在大學教授黑戊那個不算豪華但也顯得比較闊綽的家裡,林格和黑戊抓緊時間做完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所能做的一切。眼下黑戊正低著頭,弓著腰,細心地打掃著殘局。揉皺了的床單換了又拽,枕頭縫裡也仔細清理過了,然後又蜇到衛生間,用一塊紗網布使勁擦拭著鏡子上的水滴。大概還要檢查一下梳子上有沒有落下林格的頭髮吧。林格從來就不去碰他老婆的梳子,她覺得那樣就太對不起自己的頭髮了。她也很看不起黑戊這份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在她已經看習慣了,權當這事與已無關,就當是同時欣賞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好了。
現在她已經沖掉了黑戊沾在她身上的粘液,清清爽爽地坐在他的多媒體電腦前敲著她的稿子。不能想象她會沾著一個男人的體液投入這麼嚴肅的工作。無論怎麼說,工作都會讓她感到愉快,那種愉悅是普通的男歡女愛所不能比擬的。參加工作也快有十年了,在這個行當裡林格已經可以算作資深編輯和記者,就連這種規模空前的大會也已採訪過好幾屆。文藝委員們雖已一撥撥換過,但那裡邊仍有不斷連任者與她成了老相識,一見面他們都會彼此十分親熱地打著招呼:“小林,又見到你了,真高興。”他們說。
“我也很高興。”林格說,“先生別來無恙?”
“還好,還好,還可以再幹上幾年哪。”他們說。見到熟面孔她真的是很高興。她已經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工作程式和系統網路。她知道委員當中誰比較口若懸河(要適當地將他的話頭截斷,引向她自己要問的問題),誰一貫提案最多(每年的“花絮”一欄可配“提案大王”專訪),誰最善於跟記者配合(從來都是簡短解說,如實照錄下來就可以發稿了)。他們都歡迎她,都十分喜歡接受她的採訪,她也十分願意採訪他們,並漸漸和他們結下了一層很親密的、十分特殊的關係。適當的時候她就會假公濟私一回,動用一下自己在這方面的人際關係儲藏,比方說請某一位德高望重的委員出面幫著說說話,把哥哥家的小孩轉到其它街區的重點小學什麼的。
稿子很快就敲完了,順利傳了出去,林格頓時覺得渾身輕鬆了不少。這些報道語言她早已清熟了,熟得像電腦軟體,平時儲存在一張盤裡,需要的時候,插進去,啟動,便能檢索出她所要使用的。最初幹這活時她可不是這樣。沒出道的日子裡她笨笨磕磕,每次採訪都低頭猛做錄音和筆記,還把剪報資料積攢得一摞一摞的厚厚的幾大本子。因失誤受指責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現在則不同了。所有的社論用語都存在她大腦的左半球裡,右半球則裝著對這些語言進行剖析的字句。這樣她就可以將一個問題正著說,反著說,倒著說,立著說,直說得左右逢源,精闢透徹,說得簡直就像根本沒有說。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幹得這麼在行。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成個作家,進入那種想象自由馳騁的天馬行空的世界。從小時候起她就夢想著。但是她很不幸當了記者。自從當了記者之後她就當不成作家了。她曾寫了一部小說稿拿給黑戊看,黑戊諷刺她說滿紙都是本報訊腔調和社論語言。她不服氣,拿著小說稿子找到一個雜誌社的朋友幫著審閱,朋友看後熱情稱讚她的文筆溜光水滑,並盛情邀請她寫一篇歌頌捲菸廠改革開放的報告文學或紀實文章,那家菸廠將拿出十幾萬元贊助費幫助朋友的雜誌社設立一個文學獎。
林格總算明白了自己是誰,到底還能手\裡什麼了。從此她便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做好本職工作。
在黑戊的老婆孩子下班放學回家之前,黑戊已經將與情人翻滾廝殺的份情痕跡塗抹掩蓋完畢。林格也將她的文字工作暫告一段落。接下來她還要搞幾個人物專訪,要找幾個委員談談對當前文化建設的一些感想。採訪名單她已經訂好了,裡面當然少不了程甲——這個名字一提起來總是要讓她感到心跳。晚上招待一場前蘇聯歌曲聯唱音樂會,她相信到時候肯定會遇上程甲。在離開黑戊家時她思忖了一下,掏出一張票來塞給他,讓他務必陪自己一道去。
在音樂廳那種場合一個年輕女人單獨出現總是顯得沒什麼勁,就像女人最好別一個人單獨會泡酒吧,那樣會讓人對她的身份產生懷疑,至少,也會“妓”“記‘不分的。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