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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寶玉見了寶姐姐,倒是想起妹妹來了:寶釵原生的肌膚豐澤,寶玉在旁邊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正是恨沒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來,再看看寶釵形容,只見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種嫵媚*,不覺就呆了,寶釵褪下串子來遞與他,也忘了接。
愛上姐姐,更能勾起情慾的荷爾蒙;戀上妹妹,精神戀愛的氣息更重些。林妹妹的靈竅故是傾心,寶姐姐的仙姿,亦足仰慕,還掛念著眾姐妹的眼淚。紅色往往天真地以為,他可以自得其樂地周旋於各色美女之間,“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看見寶姐姐,就想起林妹妹,無非就是想把寶姐姐的肉體和林妹妹的性靈嫁接起來,那是如何的完美呀!
那個“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嫋娜,則又如黛玉”的可卿仙子,透露出一點訊息。紅色是喜歡做夢的,總以為夢就是事實。如果時間停止,才是最合意的,可惜侵晨的鬧鐘難免要響,夜叉總是要抓人下迷津的,梨香院內賈薔、齡官一出別樣的寶黛戀,打碎了寶玉的夢,自此深悟人生情緣,各有分定。
遺憾的是,清楚他們的最愛是誰,知道了各有分定,不等於他們就會為了最愛放棄森林,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激情,所以有平兒理妝,香菱解裙。
愛的無限變級差等
藍色只有愛情,或者友情,紅色卻可以根據直覺從真愛到純友誼分出無數型別來,比如襲人是侍妾和姐姐,晴雯是純戀,碧痕是*,憐愛五兒、疼惜芳官等等。
不僅分型別,還有三六九等的,女兒和男人、女人有差,所以有珠子魚眼之論;襲人與小丫頭有差,所以錯踢襲人,錯不在踢,錯在踢了襲人;襲人眾姐妹有差,所以單提穿紅的兩姨妹子;襲、晴有別,所以為襲攆晴。
寶玉雖然喜歡晴雯,還遣開襲人單讓晴雯去送幾塊舊手帕給林妹妹。襲人被踢,晴雯補裘,寶玉都是服侍來服侍去的,又是斟茶又是倒水,五更天才魚肚白,就急得認為天已大亮,顧不得梳洗,穿衣叫快傳大夫。寶玉留東西,也只有為襲人留過糖蒸酥酪,為晴雯留過豆腐皮包子,可見待兩人非比一般丫鬟。
然而,寶玉喜歡襲人,還是在晴雯之上,心理上對襲人的依賴,更在晴雯之上,一回到怡紅院每每就問“你襲人姐姐呢?”襲人探親,寶玉必要親自去看看方安心。晴雯吃了醋,和襲人吵上了,寶玉一向支援襲人:“你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他!”為了這個還要攆晴雯:“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發你出去可好不好?”
金釧忌日,寶玉拼著賈母擔憂、不喜,藉口北靜王的愛妾沒了,也要去水仙庵祭奠;秦鍾已葬,只叫茗煙代祭,對外宣稱“只恨我天天圈在家裡,一點兒做不得主,行動就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能說不能行”,殊不知想做的事情總有機會和時間,不想做的事情總有藉口和原因,亦舒所云,少女口中的“媽媽不準”,男人推搪“妻子痴纏”之類。
晴雯被攆,寶玉至家探視;金釧捱打,寶玉倒有心看齡官畫薔。晴雯病故,寶玉敷衍芙蓉女兒誄;金釧跳井,寶玉“恨不得此時也身亡命殞,跟了金釧兒去”。井臺上,不過是借來的香爐,荷包裡親身帶的兩星沉速香,祭了金釧。芙蓉花前,用“群花之蕊,冰鮫之縠,沁芳之泉,楓露之茗”。
最要的是可卿,秦氏病重,寶玉隨鳳姐探病,追摹陽臺、巫峽的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聽得秦氏說“未必熬的過年去”,頓時“如萬箭攢心,那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夢中聽說可卿沒了,哇地噴出一口血來,也不顧夜裡風大,也不顧乾淨,也不顧賈母、襲人攔勸,立刻就要過去,忙忙奔至停靈之室,痛哭一番,不知黛玉之死,寶玉又當如何?
見美思齊
對寶玉而言,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自然不可相提並論,所以見了女兒就清爽,見了男子就要撤退,巴不得來生託生為女孩,再不可又託生這鬚眉濁物了。寶玉的影子甄寶玉說過:“這女兒兩個字,極尊貴,極清淨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無對的呢!”
可惜的是,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毛病來,失了光彩寶色,成了死珠;再老了,染了男人的氣味,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何婆敢來吹湯,李嬤嬤敢吃酥酪、豆腐皮,已是可恨,居然還打芳官、罵襲人,簡直是該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