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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索爾山風雪飄搖,聖人石屋在一片灰色與白色的雪幕中孤獨矗立,一如過去百千年來的沉默。石屋內燃起了一盞油燈,不算明亮但好在足夠溫暖的火光舔舐著屋內的每一寸陰影,為這些久經風雪銷磨的石材,都浸上了一層仿若煙燻般的焦痕。
卡拉爾巨熊的油脂正在鏽跡斑斑的石英燈罩內噼啪作響,它不是很好的照明物,效果也遠不及每一個夏託託人都會製作的、浸過鬆油的火把,卻象徵著這些淳樸的山民們對聖者的崇敬。就像首領才有資格狩獵最強大的猛獸那樣,這盞燈只有在聖人居住過的石屋內點燃,才不算辱沒了原主人作為雪山霸主的身份。這既是一種榮耀,同時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松塔婭靠牆而坐,安靜地注視著桌上正在放出光與熱量的油燈,心中默數著它已經燃燒的時間,同時也是少女在這間石屋內待過的時間:一小時十三分。
這場雪已經下了一小時十三分了,仍不見停息的跡象。它來得毫無徵兆,阿依娜長老與部落裡的年長者雖然早就算到今年的雪季會提前到來,但這場雪仍是比他們計算的來得更早,彷彿是為了呼應什麼,以至於正在向維契三山遷移的山民部落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在一座避風的雪谷中駐營休息,等待這場風雪過去後重新上路。
但松塔婭忽然想起來,今年部落還沒有對奧索爾山頂的聖人石屋進行例常的維護,這場過早到來的風雪可能將其壓垮,便主動提出要前往山頂檢視情況。部落首領與長老都同意了她的要求,因為松塔婭已是部落中最出色的獵手,這個任務除了她以外無人可以勝任。
少女攀山時,尚能分辨雪中的景象與道路;等她抵達山頂時,天地間卻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在失去視野的情況下,重返部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於是她便選擇在完好無損的聖人石屋暫時歇息。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已經開始感到焦慮和害怕了吧,可今日的松塔婭卻能夠耐著性子,枯守在這間狹窄的石屋內,甚至心中默數著雪已經下了多長的時間。身邊有很多人都在說松塔婭已經長大了,變得比過去更加成熟穩重了,只有親眼見過這種變化的人,比如部落首領,即松塔婭的父親知道,這樣的變化,始於那些異鄉人的離去。
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前後停留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卻為松塔婭揭曉了一個巨大的秘密,讓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與肩負的責任。在目送異鄉人乘著鯨魚,踏上了聖者曾經的道路後,性格跳脫活潑的女孩就像是一夜之間換了個人,她的內斂讓她失去了很多快樂,但深邃的目光卻又彷彿得到了許多,誰都不知道這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少女甚至開始關注外界的事情,有好幾次主動下山,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潛入了山脈腳下的海德布魯斯堡,並從遊客、行商人與一些來路不明的人的口中聽到了許多訊息:他們談論殖民戰爭,提到西陸各國最近削減了對東大陸戰爭的人員、軍械與財力投入;他們說教團聯合似乎以強硬的口吻要求各國增加兵力,卻被執政者以國內反戰情緒高漲為理由拒絕了;他們說聖教軍的內部管理已經出現了混亂徵兆,常常有前後矛盾的命令下發,甚至海對岸的那片大陸上,還有一個軍團接到了回國“穩定局勢”的調令;偶爾也會有一些來源不明的訊息放出,稱審判教廷的白銀狂犬與黑夜棲所的黑色死神,最近似乎都收縮了活動範圍,不再像過去那麼瘋狂地獵殺異類、異教徒與魔法師了。
最後那個訊息最為隱秘,卻也流傳得最廣泛,整個東阿爾皮斯山脈,除了山民衛隊與霧山隱修會以外,還潛伏著許多異類與魔法師,就像內陸的索森山脈一樣。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他們對此既有些欣喜,又頗為不安,擔憂教團聯合只是對外擺出收縮的姿態,內部卻在醞釀著什麼可怕的陰謀,想要將所有不服從於自己的敵人一網打盡——被焚為灰燼的虛根沼澤,就是前車之鑑。
所有的跡象都在表明,最近的大陸局勢似乎變得緊張起來了,一團肉眼可見的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不知何時便會落下風雪,將他們掩埋。可以想見,那一定比自己正在經歷的暴風雪更為猛烈吧。
松塔婭想到這裡,總是忍不住懷疑這種變化與那些已經離去的異鄉人有關係。說不出為什麼,但她就是這麼覺得。繼而又會發散到其他的地方,比如他們在宇宙中經歷了什麼、星外是不是真的有聖者在書中描述的恐怖災獸與無盡風暴、他們找到自己想到的東西了嗎、什麼時候會回來呢……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不會回來了吧?
在與異鄉人接觸的過程中,少女總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