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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十分,東阿爾皮斯群山的雪,被如血殘陽染成了壯麗的黃昏,一個人影沿著陡峭崎嶇的山道,慢慢登上了奧索爾山的主峰。他是烏蘇部落的首領威爾海姆·達特,按照早上的約定,前來收取聖者圖彌的手稿,同時,也是為了向某位年輕人索要一個答案。
或許,後一件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聖者手稿在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心中,遠沒有女兒的未來重要。
只是,他可能會聽到一個令人遺憾的回答。
“松塔婭拒絕了。”將已經抄錄完畢的聖者手稿交還給威爾海姆首領後,沒等他發問,林格便主動告知了結果,言簡意賅:“她說自己不想離開雪山,想要留下來承擔自己應盡的責任。”
說出這句話時,他眼前一同浮現出來的,還有那個女孩明亮卻堅定的眼神,她或許還不明白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很重要,但已無師自通地意識到有些選擇只能由自己來做,誰都無法左右她的意志,哪怕那個人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夏託託人是追逐暴風雪的民族,那個女孩也像雪花一樣自由,她在這裡誕生、成長、飄揚,最後又慢慢凋零,融入無盡的冰川中去,成為了永恆的冬與雪的一部分,而雪花一旦離開雪山,就會融化為水,蒸發殆盡,所以她只有留在這裡才會安心吧。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雲鯨空島上有生機萌發的春日、有繁榮茂盛的夏日、也有涼爽晴朗的秋日,唯獨缺少了霜凝雪覆的冬日。這絕不是空島的主人偏心,只是對於生活在那片貧瘠土地上的人們來說,冬天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而繼承了他們心願的天使小姐,早已將雲鯨空島視為阿維尼翁村的延續,自然不希望看到冬天仍舊降臨於此。
她的抗拒,造就了人間一片溫暖繁榮、足以安息的樂土,卻也在無意之間,成為了那個女孩拒絕邀請的絕妙藉口。世間有許多事情在很久以前就註定好了,只是當時的人們還未察覺而已。
“原來如此。”
聽完林格的答覆後,威爾海姆首領只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便抬起頭,沉默地凝視著夕陽暈染下的群山雪谷。在他的眼眸中,黃昏還未褪去,夜晚卻提前降臨了,黑暗如此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他在遺憾嗎?還是說後悔呢?林格無法從他的語氣、眼神或眉宇的任何一個細節中窺見端倪,或許直接詢問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手段,可年輕人至少懂得察言觀色,不會做這麼沒有禮貌的事情,因此只能透過猜測來揣摩他此時的心情。
遺憾也好後悔也罷,這每一種情緒都是合理的,可似乎都無法概括威爾海姆首領的內心。這個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精神核心,都完美契合人們心目中傳統夏託託人形象的男子,光是站在那裡,便給人一種不可窺探的感覺,高如雪峰、深似谷底。
“我只是在想,”他忽然開口道,用厚重如磐石般的聲音,坦誠自己此時的想法:“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鬆塔婭的想法,只是憑著一個父親和首領的身份做出判斷而已,真是失格啊。”
他沒有明說是身為父親的失格,還是身為首領的失格,或許兼而有之,又或許都不重要。
“我覺得您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林格說道:“剩下的就交給那孩子吧,雖然平時有些冒失,但她其實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想要什麼。”
所謂大智若愚,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威爾海姆首領看了他一眼:“您似乎很喜歡她,林格閣下?”
“恩。”年輕人沒有否認:“像松塔婭那樣開朗活潑,同時還乖巧懂事的孩子,我想沒有人會不喜歡吧?”
蕾蒂西亞不是人。
“呵呵。”威爾海姆首領忽然笑了,這似乎是林格認識他以後,頭一次聽見這個男人的笑聲,以至於他有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而接下來聽到的這句話,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不是幻覺的話,自己怎麼會聽到這麼離譜的一句話呢:“您對松塔婭的喜歡,有幾分是基於憐愛,又有幾分是基於男女之間的愛慕呢?”
“咳咳!”
別誤會,這不是林格的咳嗽聲,而是從聖人石屋內傳來的,似乎某位少女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對話。林格假裝自己沒有聽到,一臉無奈地看著威爾海姆首領:“若說這是個玩笑的話,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威爾海姆首領卻搖搖頭,認真道:“並非玩笑,林格閣下,您的回答至為關鍵,不知道您是否聽說過機械聖女米黛與聖創騎士達楊的故事?”
林格神色微動:“略有耳聞,不過這與我們討論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