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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得隨時按總管開出來的單子支撥一應物品和錢。 一向不管事的二老爺提議由勾八當總管。勾八是這方面的老手,三里五鄉的辦喪葬都選勾八做總管,二老爺說,勾八是腦瓜頂上插蠟,整個兒的一盞人燈!二老爺跟勾八是拍肩膀兄弟,是那種在賭場上建立起來的鐵打不散的關係,二老爺想透過勾八在辦喪事的時候貪出些錢來,這是一件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如果能行的話,他可以考慮給勾八分一份。但是,二太太的意見讓二老爺大失所望。 二太太說,這怕有些不妥,老太爺活著的時候就不跟勾家共事,勾八的為人不適合當老太爺的喪事總管。 二老爺伸著細長的脖子,瞪著一雙黃眼珠子,說,這是咋著說呢?不要勾八當總管,讓誰當?誰有這本事?  
第四章(4)
二太太說,讓穆先生當總管吧,有什麼事還有我們呢不是?二太太這話不是對二老爺說的,她在問大老爺。 大太太說,那就讓穆先生當總管吧,大事小情的我們都可以商量,穆先生這人我信得過。 大老爺說,穆先生本是讀書識禮之人,做老太爺的喪事總管確是再好不過,只是穆先生是否肯應承下來。大老爺根本不考慮二老爺的話,二老爺不可能打出正經主意來。 二太太說,也不至於,穆先生能留在保和堂全是託了老爺子的福,現在老爺子不在了,要他做喪事總管,他怎好不答應呢? 於是,喪事總管就定了穆先生,副總管是許老爺子和高鷂子。二老爺對此大為不滿,他在沒有人的時候指責二太太說,你被蔣萬齋收買了!這話他曾經說過,後來又覺得不解氣,又說,你跟蔣萬齋合穿一條褲子。這句話二老爺是第一次說。 二太太氣不過,就落下淚來,指了二老爺蔣萬秀的鼻子說,你要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還用得著我出頭露面嗎?二太太同樣也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話頂撞二老爺。但是,二老爺根本不在乎。 總管部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是指派人搭靈堂,然後是請和尚唸經,找吹鼓手奏樂,僱紙紮匠糊馬做轎,組織人扎蓆棚搭桌子,找屠夫殺豬宰羊,等等一大攤子事情。所幸的是穆先生指揮得當,諸多事情安排得有條不紊。 保和堂蔣家的喪事之隆重在玉斗甚至很可能整個京西都是前所未有的。許老爺子拿了賬本子給二太太念,廚子一百人,紙紮匠二十人,吹鼓手三班合二十四人,誦經和尚十人,需肥豬一百頭,肥羊二百隻,雞五百隻,白布一百匹,裱紙五千張,小米十石,蘿蔔白菜各兩千斤,還有粉條油鹽醬醋等一應雜物。二太太聽了著實嚇了一跳。 事隔許多年,我的爺爺在給他的孫男嫡女們講述保和堂蔣家的老太爺蔣大蝦的喪事時,仍然表露出無限的欽慕之情。他說,靈棚就搭在保和堂的打穀場上,打穀場旁邊的敞棚前面全都搭了蓆棚,長工房這邊也是,弔紙的人哪兒的都有,不管是不是沾親帶故,只要在靈前跪下磕個頭就有人給你一塊白布條兒掖在你的襖襟上,再給你一雙筷子,進蓆棚吃飯,飯是熱騰騰的小米乾飯,用大笸籮裝著,吃多少盛多少,菜是八八的席,八八的席就是八個碟子八個大碗,豬肉羊肉雞肉都有,吃多少沒人管,流水價往上端,那席晝夜不散,吃到後來,三鄰五鄉的人家乾脆不做飯了,餓了就到保和堂去,見了吃完的人出來,只管要了他的白布條和筷子就進去吃,出來的時候,還會有認識的人跟你要,那大席不停地開了一個月,那是大發喪,整整三十天。 爺爺的孫男嫡女們包括我在內之所以能聽他講吓去,無非是因為那八個碗八個碟的席,那裡面不但有豬肉羊肉,還有雞肉,這是我們感興趣的。那時候我們除了腸子乾癟之外,渾身上下全是造反革命四個字。那八個碗八個碟的好東西,最終只是一種想象,因而更激發了我們對地主剝削階級的切齒之恨,於是爺爺興致勃勃的講述被我們時刻保持著無產階級革命本色的孫男嫡女們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並且對他進行了嚴厲的批判,然後除了紅衛兵便是紅小兵的革命陣線一鬨而散。爺爺坐在小板凳上發呆,然後他看見了我,說,活兒,你為什麼不跟他們去貼大字兒報什麼的,站在那兒幹什麼呢?我嚥著口水跟爺爺說,我想吃那八個碗八個碟子的肉。爺爺就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後合,下巴上一撮花白的山羊鬍子隨著臉肌的抽搐,一抖一抖地發顫,我分明看到有兩顆渾濁的淚珠兒從他那雙暗淡無光的小眼睛裡擠出來。爺爺當年就是在保和堂的長工房,他一生值得回味的恐怕也是保和堂長工房的事。我堅信爺爺沒有撒謊,我同時堅信爺爺無論如何也拿不出哪怕是半個碟子的肉來滿足我的饞欲,於是,我走開了。那年我十歲。 不管後來的人如何評價,保和堂蔣家老太爺的喪事的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