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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清楚鄧禹到底用了什麼法子逼死了劉彊,但是看到這樣的遺書,除了感到愧疚外,實在想不出別的。我曾答應劉秀儘量保全他的子嗣,但這場奪嫡之戰仍是比我意料中的要來得殘酷數倍,最後到底還是傷了很多人。
縱觀劉彊這一生,最悲哀的就是做了太子,使他成為這場政治爭鬥中最不幸的犧牲品。
政治,如此殘酷,如此絕情……叫人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每每看著御座上的皇帝,看著他越來越成熟的運用帝王心術,將文武百官、天下民生一一操縱在手中,我除了唏噓之外,只剩下無言的感慨。
七月,馬武等人攻打西羌頗見成效,但是拘禁在河南宮裡的劉荊卻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經過劉彊之死後的我,在某種程度上早已領悟到這個國家的第二代漢帝,性情上絕對與他的父親天差地別,就如同以前常將劉秀的政治手腕比作是武當太極,那劉莊就是實打實的少林絕學。
兩個都是我的兒子,即使劉荊不爭氣,倒行逆施,可他畢竟還是我的兒子,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成為第二個劉彊。
“我不管你要怎麼當這個天子,但凡我在的一天,你都別再叫我看到你們兄弟相殘!除非你現在就想氣死我!”
劉莊雖然強悍,但對我還是極為孝順,我不再插手國事,幸而陰家也從不涉足朝政,現在想想,愈發覺得陰識當初的決策有多英明,預見性準得叫人生畏。
劉荊最終被改封為廣陵王,即日前往封地就國。
原先的山陽國距離雒陽八百一十里,廣陵離雒陽卻翻了一倍不止,整整一千六百四十里,差不多相等於現代的江蘇一代。這樣的沿海地帶,在現代看來是座非常富饒的城市,但在兩千年前的漢代,那裡瘴氣重,溼氣濃,根本不適宜生活,基本屬於蠻荒地界。
我雖然心疼劉荊,但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又忍不住生氣,劉莊不殺他,已是法外開恩,顧惜了手足之情。
是年,好畤侯耿弇、朗陵侯臧宮薨。
永平二年,已經二十二歲的中山王劉焉得以就國。
年底,護羌校尉竇林貪贓枉法,被捕入獄,最後死於獄中。竇林乃是竇融的侄子,當時竇氏家族在京城炙手可熱,屬於名門望族,族中之人除了竇融做過三公外,還娶了三位公主,竇家在雒陽的私宅,官邸,從祖父輩到孫子輩首尾銜接,佔地廣袤,十分驚人。竇林死後,劉莊不斷下詔責備竇融,最終嚇得竇融辭官回家養病。
對於這樣那樣的事,雖然還是不斷有人到我面前哭訴,但我已決意不再過問朝事,所以常常裝聾作啞,反正我這個太后年事已高,這幾年的記憶力正在不斷衰退,偶爾忘些事情,幹出些老糊塗的蠢事,也很正常。
原本以為日子就是在等死中慢慢煎熬,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當初考慮到自己刁蠻的小女兒嫁不出去,所以將她許配給了侄子陰豐,親上加親,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可沒料到劉綬的脾氣太過任性,陰豐又是個倔強暴躁的性子,兩人互相不能謙讓,整日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起爭執,搞得整天家無寧日,直至鬧到最後,陰豐一怒之下竟然將劉綬殺了。
殺公主是滅族大罪,陰豐嚇得隨即畏罪自盡。兩個孩子就這麼枉送了性命,陰就覺得愧疚,對不起我,對不起陰家,竟而與妻子二人一同自殺謝罪。
一家子,四條人命,宗正將命案呈報到我面前時,我抖得兩隻手連木牘都拿捏不住。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四個人,其中有我的親生女兒,有我的手足兄弟……我痛心疾首,悔不當初,可這一切換不來他們鮮活的生命。
陰家上下一片悽惶,他們這些族人戰戰兢兢的過了幾十年,在陰識的領導下,家族繁衍得極其迅速,資產也頗為豐厚,然而我這個從陰家出去的太后,卻並沒有給這個家族帶來多大的榮耀。相反,陰家為了避嫌,一味的低調再低調,搞得外戚不像外戚,甥舅不像甥舅。
陰識終於為此累得病倒了,年過六旬的他寫了份帛書給我,可我當時正沉浸在傷心難過的情緒中無法自拔,沒有理會他給我的信函。直到過了好些天,我才緩過神來注意到有這麼一卷東西壓在了鎮玉石下。
看完那封帛書後的第一反應,我即刻趕到了原鹿侯府,但這時的陰識已經陷入昏迷。我帶著滿腹的疑問和焦慮,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太醫們用盡一切法子,才終於讓陰識暫時醒了過來。
當他看到我手裡的帛書時,黯淡無光的眼眸忽然有了神采,我舉著手裡的帛書問:“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