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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榮華依舊長盛不衰。
作為一個馭人有術的皇帝,劉秀會對竇融的連任產生顧忌,卻似乎永遠不會對吳漢產生懷疑,他對吳漢的信任感始終讓我感覺有些莫名,這樣的困惑直到吳漢離世,看到劉秀賜予的諡號之後,我才恍然大悟。
回想起當年在河北追繳王郎,更始帝安插心腹謝躬到河北,名為助攻,實則是監視劉秀,怕他功高震主。劉秀對此只能面上與謝躬虛與委蛇,二人同在邯鄲卻分城而治,最後是吳漢充當了劉秀的那把利刃,趁著謝躬被尤來軍擊敗,在鄴縣伏擊,將退走中的謝躬殺死。劉秀封了蕭王,當眾人皆以為他已死的時候,也只有吳漢跳出來扛起了堅定不移的大旗,預備奉我為王太后,劉秀之侄為王,繼續未盡大業……這樣的事例比比皆是,劉秀信任他,不僅是因為他能征善戰,更是因為他的一片赤膽忠心。
他對劉秀的忠心,無人能出其右,旁人或許忠的是國家,忠的是社稷,忠的是大義,忠的是節孝,忠的是萬民,唯獨吳漢,忠的……只是劉秀一人。
於是,吳漢死後,劉秀賜諡“忠”,是為“忠侯”,下詔書悼念,出殯時派出北軍五校、輕車、甲士送葬,一切葬儀參照前朝大將軍霍光葬儀舊例置辦,榮寵之崇,創開國之最。
天下大定後,臨朝恢復為五日一朝,但自吳漢故世後,劉秀一度心情低落,竟連朝會都空了兩期。我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昔日老友在自己眼前一個個死去,這種滋味換誰都有點難以承受,我勸他出去走走,要是嫌悶,可以帶著兒子們去長安上林苑狩獵遊玩,散散心。
他沒反對,卻也沒說什麼時候啟程,夏天暑氣重,他一直悶聲不響,有幾天甚至始終躺在床上發呆。這麼拖了三四天,我看他沒精打采的狀態有增無減,心裡不免著急起來。有幾次見他下床去更衣間,似乎連走路都沒什麼力氣,腳步虛浮,最近幾次居然要小黃門攙扶才可勉強走路。
我怕他中暑,便召太醫令入宮給他診病。沒想到太醫令還沒來,卻已遭到他的極力反對。
“為什麼要避醫?”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太醫令明明已經受到傳喚,在殿門口等候著了,為什麼還非要固執己見的不肯看病?
今天的劉秀似乎變得十分不可理喻起來,他不肯就醫,無論我浪費多少唇舌都沒用,他只是躺在床上閉目不答。我生氣到極點時硬把太醫令從門口召了進來,誰知道他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吼叫著又把太醫令趕了出去。
太醫令慌不擇路的逃了出去,既不敢違抗聖意,又不敢輕易離開,於是守在門口躑躅,分外為難。
我被劉秀的言行氣到跳腳,極力保持的好脾氣頓時蕩然無存,我上蹦下跳氣得破口大罵,只差沒掀案,他卻老神在在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罵得狠了,他不怒反笑,眼神溫柔的望著我,那種能將人溺斃的如水目光剎那間將我的怒火給澆滅了。
我註定拿他沒轍,我屬火,那他鐵定就是能滅火的水。
“秀兒,讓太醫進來瞧瞧好不好?”最後無計可施,我甚至用上了無賴戰術,不顧自己四十高齡的臉面,黏住他,學著小女孩兒般不住撒嬌。
“我沒事。”他溫柔的笑答,看我的眼神愈發柔軟,但除此之外,對於診治一事卻絕口不提。
翌日,劉秀開始變得異常嗜睡,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卻有九個多時辰都在睡覺。有時候我守著他,覺得他睡覺的姿勢很是奇怪,不打鼾,不翻身,直挺挺的一躺就是好幾個時辰,中間偶爾醒過來,卻是神情疲憊,連說話都細不可聞,有氣無力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個睡眠充足的人。
我越來越驚疑,於是終於忍耐不住,趁他熟睡的時候,勒令太醫令進殿給他診脈。太醫令先還有所猶豫,見我面色不佳,便不敢再推阻。診脈的時候,我也擔心劉秀會驚醒,所以和太醫令二人跟做賊似的,躡手躡腳,不敢發出聲響。萬幸並沒有吵醒,他睡得極沉,呼吸輕緩,聽不到一點鼾聲。
太醫令靠近床側,乍見之下,突然變了臉色,急急忙忙的跌坐在床頭,屏息診脈。我見他神情凝重,心猛地被提到嗓子眼裡,眼皮不住的跳著。
“怎麼樣?”的c8
“請……皇后容臣再請左脈!”
我咬著唇,點了點頭,於是太醫令爬上床,從另一邊將劉秀的左手託了起來。我心跳得非常快,殿內靜得連跟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好一會兒,太醫令才小聲的詢問:“陛下最近可有頭痛目眩之感?”
我怔住,一時不知從何答起:“他……一直躺在床上歇息,很少下床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