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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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腥臭的醃魚,讓人們分不清到底是屍臭還是魚臭。
在病中少有的清醒時刻,嬴政跟趙高說,趕山填海只是一個重複的體力勞動,朕趕完中原的山就感到煩了……我們在做一件事的過程中,總是會放棄初始的那個單純目的。趕山填海是朕平生最後一個偉大的衝動,跟朕的其他偉大沖動一樣,它是坐在竹簡前面想出來的,跟其他偉大沖動不一樣的是,朕沒有假手於人去執行它,可朕這一親自動手,終於讓朕領悟到,朕前半生的目的是統一天下,但是,朕後半生是走在完全相反的道路上啊,趕山填海只是其中的一個笑柄!
趙高以貫之一生的冷淡語氣說,臣會為皇上抹除這一個人生汙點的,臣這就派人放話出去,說是皇上趕山填海驚動了水神,水神心急如焚,一籌莫展,水神之女卻自告奮勇說可化解滄海桑田之災,遂化作一傾國傾城的美少女,在皇上的船隻經過的港口擺下美酒款待皇上,並在酒席間色誘皇上,皇上天然有親近天下美女的權力,於是有意成全她,皇上與水神之女歡樂完畢,昏昏睡去,水神之女趁機剪下自己的辮子,換了趕山鞭,水遁而去。皇上醒來,美人不在,取鞭一看,並無二致,但是卻抽天不應、抽地不靈,於是積怒成疾,病於平原津……至於趕山鞭,臣會在殮葬的時候放到皇上手上的。
嬴政聽到這兒,覺得心願又少了一個,頓感眼皮沉重,昏迷在與海神之女親近的越來越不確切的幻想之中。
取代
公元前210年的春天,將近穀雨時節,淮水之北的下相縣(江蘇宿遷)一連多日陰雨連綿,22歲的項羽百無聊賴地宅在虞姬的臥房裡躲雨*讀兵法。一日黃昏,去郡裡參加春耕會議的叔叔項梁興沖沖地回到家來,他帶回了關於嬴政的訊息:嬴政攜少子胡亥東巡至會稽郡,擬在穀雨日與百姓公祭禹王陵。
這回能見著活的了!項羽立刻變得跟項梁一樣亢奮。次日一大早,項梁、項羽叔侄二人就騎馬出發了,剛從村落上了官道,糾葛多日的淫雨就戛然止了。輕爽的晨風中透露出幾絲涼氣,這種若有若無的輕寒,讓項羽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這桎梏一樣不聲不響的天地間,忽然有一種異常而沁人的芬芳,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
項羽,我不是特別交待過讓你不要帶劍的嗎?我們去湊熱鬧參觀嬴政那老傢伙,到時候你帶把劍往前面擠,護衛還不把你當刺客拿下呀?項梁忽然數落起項羽來。
項羽倒也不客氣,您不是常說嬴政是野種、暴君和項氏仇讎嗎?難道你擔心我一衝動把他幹掉嗎?
項梁臉色很不好看,他憎惡嬴政,卻又被天子威儀所震懾,他說,我不想你逞匹夫之勇,步荊軻的後塵。
項羽說,我喜歡硬碰硬,行刺是使絆子,我沒有興趣……我把劍收起來就是!說完,他卸下劍,藏在馬鞍下。
項梁、項羽行了一千三百里,在穀雨那日晌午到達大越(今浙江紹興)會稽山北麓的禹王陵,那裡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一條新鋪的直達禹王陵的乾淨黃土道兒,整個禹王陵被圍得水洩不通,看客們摩肩接踵,左推右搡,嬉笑怒罵,像是過節。為嬴政安全計,幾個甲士正執著長竹竿把爬到樹冠上的人一一捅下來。項梁、項羽找了個新設的露天馬廄,把馬存了,然後挽起袖子,往人潮中擠去,項梁臂力過人,項羽人高馬大,兩個人很快越過了人肉之海,來到禹王陵北邊的一座小山坡上,此處地高人稀,適合觀望,一群帶甲兵士手拉手連成一線面朝人群站著,後山高處,還有弓弩手居高臨下,以防人群中有異動。兩人站定不久,只見外圈看客群中出現區域性騷動。人們激動地互相傳話:始皇帝來了!始皇帝來了!蒼天啊!大地啦!神啊!媽媽!
黃土道上,一大隊黑衣甲士走了過來,一大隊塗了油彩扮成龍王、雷公電母和樹精的男女走了過來,有人伸手摸了一把樹精裸露在外的胸脯,引起一陣鬨笑,一大隊錦衣地方官走了過來,一大隊騎士擁著幾輛一模一樣的馬車過來了,這是嬴政慣用的伎倆,他總是隨機選擇一輛馬車,沒有人可以事先料定他在哪輛車裡,人群很快肅靜下來,項羽聽到禹王陵四圍的幡旗在風中叭叭地響,他忽然覺得來會稽真無聊。男、女、官、吏、兵和王車在禹王陵前高臺各就位之後,先是三聲清鑼,然後一個面無表情十分冷漠的人出列,走到人群前面,展開一個卷軸,用尖銳的聲音念道,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修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他喋喋不休了許久,近一些的老百姓齊整地跪了下來,但都聽不懂,彼此瞄一瞄,然後使勁地憋著笑,都快憋出內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