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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盼能有一位名士大儒為祖父重寫墓誌,重立碑文,以表孝道,可當世之人,多浮誇淺薄之輩,名士大儒如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至今未能如願。所以這次晚生入京赴考,臨行時,家父就曾再三叮囑,吩咐晚生在京城之中尋找真正的博學鴻儒,為祖父求一篇墓誌銘,以全我父子孝心。”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是打算求老夫為你祖父做一篇墓誌銘了?”鄒元標微笑著問道。張大少爺大力點頭,朗聲說道:“正是如此,晚生在京城中四處打聽,無人不說南皋先生你才是當世第一鴻儒,當世第一名士,剛直不阿又學貫古今,才學冠絕天下,正是晚生父子夢寐以求的真名士!真鴻儒!所以晚生才兩次冒昧登門,只求南皋先生恩賜墨寶,成全張好古的父子孝心啊!”說罷,張大少爺一頭叩下,額頭直接就帖到了地面上。
“你做夢!”沒等鄒元標說話,好幾個東林黨官員已經連蹦帶跳的大吼大叫起來,“南皋先生是何等人物?豈能為你這樣的卑劣小人先祖做銘,汙了無價墨寶?”罵歸罵,這些言官清流肚子裡卻妒忌鄒元標妒忌得幾乎發狂,這麼長面子長名聲的大好事,怎麼就沒掉在自己頭上?——平心而論,大明朝的一些御史言官,確實不貪財不好利,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愛名啊,為了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美名,他們甚至敢學海瑞去罵皇帝,圖的就是挨一頓廷杖降職罰俸,然後流芳千古,揚名流傳。現在張大少爺把一頂前所未有的高帽子砸在鄒元標頭上,這些做夢都想自己大名被朝野傳授的御史言官那還有不嫉妒得掉口水的份?
“嗚——!”公道自在人心,張大少爺如此‘孝舉’竟然被人責罵刁難,圍觀的京城百姓中自然響起一片的噓聲,噓得幾個指責張大少爺的東林黨官員臉色鐵青,暗叫糟糕,人家正主都很沒發話,自己一個外人幹嘛要去做惡人?看來這次不僅撈不到好名聲,還要背上阻人盡孝的罵名了。
“張公子,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盤算了良久,鄒元標終於開口,婉轉說道:“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也十分之感動。可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大明朝廷之中,有的是遠超老夫的才學冠絕之輩,老夫實在不敢當名士鴻儒之稱,你還是另外找一位名士,為你的祖父題寫碑文吧。”
“不!”張大少爺倔強的搖頭,大聲說道:“南皋先生,如果你還當不得名士大儒,那我大明還誰能當得?早在萬曆五年,你老的三道江陵奪情疏(注),就已經被天下傳頌;到了萬曆十一年,你老又多次上疏改革吏治,醫治民瘼,雖遭罷官免職仍矢志不渝,居家講學三十年,桃李滿天下,門生遍朝野;天啟元年,你老復出,第一道上疏便是提出和衷,調和黨爭,使我大明朝廷迅速穩定,重現生機!而最讓晚生敬佩的是,你老的腿上殘疾,乃是江陵公(張居正)廷杖所為,可你老仍然不計前嫌,首議為居正公恢復名譽,平反昭雪!這樣的胸懷,這樣的德行,我大明還有第二人乎?!”說到這裡,張大少爺已是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此懇求,請你老恩賜墨寶,以全好古孝心。”
“好,好,好,探花郎說得太好了!”張大少爺每說一句,圍觀的百姓就響起一陣叫好,待到張大少爺說完,人群中已經是歡聲震天,掌聲如雷,無數人向鄒元標和張大少爺鼓掌叫好,稱讚鄒元標清正廉直,堪比聖賢,稱讚張大少爺至誠至孝,氣死孟母,羞死二十四孝。就連鄒元標的大兒子鄒德淇都忍不住說道:“父親,張探花至誠至孝,感天動地,你就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吧。”
“無知小兒,你懂什麼?”鄒元標先瞪了兒子一眼,這才向張大少爺搖頭說道:“張公子,你的要求,老夫還是不能答應。老夫這一生之中,從未替人書寫碑文,現在不想破例,此生也不想破例,你還是回去吧。”——鄒元標這麼說也確實是沒有辦法,旁邊一大堆東林黨的言官御史正在盯著,他如果輕易就答應了張大少爺的要求,有損顏面不說,背後也少不得被同僚嘀咕。
“南皋先生——!”張大少爺的眼窩極淺,哀號一聲眼淚說來就來,嚎啕大哭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次懇求你恩賜墨寶,如果你不答應,那晚生就永遠跪在這裡,絕不起身!”
“那你就跪吧。”鄒元標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向鄒德淇命令道:“德淇,回家吃飯,關上大門,隨便他跪去。”鄒德淇有些猶豫,可是被鄒元標眼睛一瞪,還是乖乖的扶著老爺子進了家門,然後又把院門關上閂好,留下張大少爺跪在原地,還有滿街的百姓官員圍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漸漸的從東面爬到當空正中,又漸漸向西偏移,圍觀的京城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