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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來……會變成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嗎?……
囚室裡迴盪著他苦澀的笑聲。
“我以為自己在帶領羔羊對抗著豺狼。”他自言自語起來。“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我把羔羊培養成了另一群豺狼……我還為了他們的勝利而感到自豪……”
他徹悟,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錯誤了。
可是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世界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他,畢竟也只是一個人。
囚室的鐵門開啟來,透進的亮光令鐮首睜不開眼睛。
是時候了。
鐮首的心反而寬慰起來。
至少,不必再在這無止境的黑暗中等待。
這一天,在首都明崇門最高的城樓上,執行了這個國家已廢止三百年的“首惡剮刑”,全城內外的人都親眼目睹。
按照刑律,受刑的死囚被整整切割一千二百刀方才斷氣,由六名刀手輪流執行,另有一名助手高喊報出刀數。從胸背開始,至手腿、生殖器、五官……全身皮肉被割成寬不過指的細條,最後連同內臟曝於城郊之外,供烏鴉及兀鷹啄食;骨頭則挫成灰粉,分別撒於東南西北的江河中。
行刑完結後,流滲在明崇門頂上的血漬,不知何故怎樣也無法清洗,長期遺留成遠遠也看得見的一灘紅印。此後明崇門在民間多了一個稱號,叫“赤門”。
那灘紅印,是狄斌快馬回京時,在城外第一樣看見的東西。
白茫茫的庭院地上,有一行孤獨的足印。
全身白衣被冰雪打溼的狄斌,一直打著劇烈的寒顫,走進“大樹總堂”內的堂主府邸裡。他是唯一能夠不經查問通傳,就能深入這兒的“大樹堂”人物。
他站在那座樓子跟前,仰頭瞧著老大位於二樓的房間。窗戶仍然透著燈光。
“老大,還沒有睡?”他那顫震的聲音並不特別大,但在這靜夜中卻異常響亮。
紙窗出現了一個側影。
狄斌看見那熟悉的影子,心頭一陣劇烈的激動。
“老大……我有事情要問你。”
紙窗上的影子沒有任何回應。
“那一天,你要我去找五哥……”狄斌因為寒冷,那張臉更顯得像紙般蒼白。“……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和解?……”
那影子仍是沒有回答。
“老大,告訴我……我只是要親耳從你口中聽見一個答案。假如我們還是兄弟。”
過了許久,窗上的影子才說話。
“你還問這個幹嘛?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狄斌雙眼裡那最後一絲希望的火焰,終於也熄滅了。
他摸了摸斜插在腰間的“殺草”,腦海裡一片空白。
“對……一切都結束了……”他喃喃說。
右手握在“殺草”柄上。
——三十四年……一切都是個謊話……
“老大……我可以上來看看你嗎?”
那個影子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幽幽地說:“假如你真的要進來,那便進來吧。我最後的義弟。”
狄斌左手握著頸項上那個佛像。握得好緊,好緊。
“好的。”
他右手反握拔出了“殺草”那二尺寒霜般的刀刃,用柄頭推開樓下的大門。
他猶疑了一刻,然後踏進大門一步。
另一條腿卻已踏不進去。
棗七跟十幾個部下,像鬼魅般從陰暗的前廳裡出現,迅速阻擋在狄六爺的跟前。
棗七閃電伸出手爪,擒住了狄斌握著“殺草”的手腕。
狄斌想把手腕掙脫,但棗七的握力並沒有因年月而消退。
棗七默默瞧著狄斌的臉,搖了搖頭。
狄斌會意了,他閉目放棄反抗。
“殺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在靜得可怕的夜裡格外令人心寒。
其餘的護衛把狄斌團團包圍著。他們都沒有動手抓他,他畢竟仍是“大樹堂”的狄六爺。
被押出大門時,狄斌回身仰首,再次瞧向窗上那影子。
三十四年來的一切。
以後,國家繼續興起又崩倒。山嶺夷平,江河干竭。那些轟轟烈烈的往事,那份曾經生死以之的情懷,不會記載在任何歷史或故事裡,不會再有人談論,然後悄悄消失在黑夜的風中。
“老大……讓我見你一面。”
“白豆,你會的。”那影子沒帶任何感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