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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靴子的後跟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
她是怎樣欣然地忍受著這種近乎貧困的生活啊,無怨無悔,為他操勞,使他舒適,只要與他緊挨著,兩手抱著他的胳膊,她就再快活也沒有了。
“這是一朵牛肝菌,我告訴你吧,這是一朵牛肝菌……”
她俯身鑽進樹叢中,落葉一直沒到了她的膝蓋,回來時頭髮蓬亂,衣服皺巴巴的,她指給他看蘑菇根部可以用來辨別真偽的網狀物:“你看,它還有一個網!……”她得意洋洋地說。
他沒有聽,心不在焉,自問:
“這是不是最好的時機?……現在就告訴她嗎?……”他沒有勇氣開口,她笑得太開心了,要不就是這地方不適合,他帶著她一直往前走,就像一個殺人犯,苦苦尋找下手的時機。
他正要下定決心時,小路拐彎處走來一個人,擾亂了他們的談話,他是這一帶的看林人,奧斯科納,他們見過幾面。在政府撥給他住的池塘邊的林間小屋裡,這個可憐的人因為惡性瘧疾相繼失去了他的兩個孩子和妻子。第一位親人死去時,醫生就告誡小屋有害健康,因為離水和沼氣太近了。儘管有各種證明和批文,他還是被迫在小屋住了兩三年,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們死去,只剩下一個小姑娘,他終於領著她遷到了樹林入口處的新家安頓了下來。
奧斯科納有一張佈雷東似的倔強的臉,光亮勇敢的眼睛,制服帽下一個乾癟的腦門。一個忠於職務,對一切命令都迷信服從的真正典範,他一隻肩上扛著來福槍,另一隻肩上露出了背上熟睡的孩子的腦袋。
“她好嗎?”芳妮問道,衝著那個四歲的、高燒使她蒼白的臉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微笑著,她睜開眼圈發紅的大眼睛醒了過來。看林人長嘆了一口氣:
“不太好……我到哪兒去都帶著她,但也沒有用……她什麼都不吃,什麼興趣也沒有。也許我們換地方住換得太遲了,她已經染上了那熱病。她身子這樣輕,夫人,您瞧,就像一片樹葉……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像其他幾個那樣離我而去……上帝啊!……”
他嘴裡咕嘰著的那句“上帝啊”,就是他對殘酷的官僚作風和文字主義的全部抗議;
“她在發抖,她好象很冷。”
“是高燒的緣故,夫人。”
“等一下,咱們想法給她暖一暖……”
她取下搭在手臂上的大頭巾給小姑娘圍上:“別客氣,就讓她裹著吧……等她將來出嫁時給她做蓋頭……”
父親心酸地微笑了一下,搖了搖又睡過去的孩子死人般蒼白的小手,叫她謝謝夫人,然後又嘆了一聲“上帝啊!”便離去了,他的嘆息聲淹沒在腳下樹枝的咔嚓聲中。
芳妮不再像剛才那樣興致勃勃了。她柔弱地緊依著他,一個女人不管是遇到憂傷還是快樂的事,都會把她拉到愛人身旁。讓心裡說:“多仁慈的女人啊!……”但這並沒有動搖他的決心,相反使他更加堅定了,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那段斜坡路,他彷彿又看見了伊琳娜的身影,想起他就是在這兒與她相遇,見到了她燦爛的笑容,對她一見鍾情,儘管那時他還不瞭解她內在的魅力和內心深處的聰慧溫柔。他想不能再等了,今天是禮拜四……“好吧,必須這樣……”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十字路口,他把那兒作為自己開口的最後界限。
《女神的沉淪》12(2)
他突然停下腳步:
“咱們歇會兒吧?”
他們在一顆新放倒的長樹幹上坐下,這是一顆老橡樹,被斧子砍斷了樹枝。這地方很暖和,被太陽的灰白色反光和晚開紫蘿蘭花的香味襯得很有生氣。
“天氣多好啊!……”她軟軟地靠著他的肩,想在他的脖子上吻一下。他的身體往後靠了靠,握住她的手。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冷漠起來,她嚇壞了: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
“一個壞訊息,親愛的……你知道那個代替我去上任的埃杜安麼……”他用一種嘶啞的聲調吞吞吐吐地說,聲調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但也更加堅定了他說出早已編造好的故事結局……埃杜安一上任就病倒了,於是他被任命去接替他……他覺得這樣說更容易出口,不像真的那麼殘忍。她一直靜靜地聽他把故事說完,沒有打斷他,臉色慘白,眼光發直。“你什麼時候動身?”她問,抽回了她的手。
“就在今天夜裡……”他又補充道:“我打算回城堡呆一天,然後在馬賽登船……”聲音虛假而悲傷。
“夠了,別再騙我了!”她叫道,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別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