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協議書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聖·托馬斯·達肯的鐘聲打十點的最後一響時,胖男人轉過了小廣場的拐角,衣領豎著,嘴裡叼著菸斗,又用兩手握著菸斗暖他的手指。讓看著他遠遠地走來,很被看見這胖子所喚起的記憶所感動;但赫特瑪招呼他時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是你呀!……我不知道這禮拜我們是否該詛咒你!……我們去鄉下住是為了圖清靜……”
在門口,他一邊吸著最後幾口煙,一邊告訴他上個禮拜日他們邀請芳妮和放假在家的孩子來家裡吃飯,希望把她那悲傷的心情改變一下。飯是吃得很快活,吃甜點時她甚至還為他們唱了一首歌。快十點時大家道了晚安,他們正準備上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時,忽然有人拍打百葉窗,小約瑟夫驚恐地大叫:
“快來人呀,媽媽喝毒藥了……”
赫特瑪趕緊跑去,及時趕到,奮力從她手中奪下了裝著阿片酊的瓶子。他不得不與她扭打,將她攔腰抱住,死死地摁住,同時又要防備她用頭和梳子碰撞他的臉。在扭打時,藥瓶碎了,阿片酊流得到處都是,他的衣服當然也濺上了毒藥。“你很清楚這樣的吵鬧,倒是一則有趣的新聞,可是不合我們這種老實人的胃口……不管怎樣,事情到此為止吧,我已通知了房東,下個月就搬家……”他把菸斗放進盒裡,心平氣和地說了聲再見,消失在小院低矮的圓門裡,留下葛辛獨自一個人悲痛。
回到他們曾共同生活過的旅館房間,他想象小傢伙驚恐萬狀地大聲呼救,與胖男人的激烈搏鬥,他彷彿聞到了流了一地的阿片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苦澀味道。這種恐懼整天困擾著他,想她到不久就要無一人看顧,這種恐懼更加厲害了。在赫特瑪夫婦也走了以後,如果她再想服毒,還有誰去攔住她呢?
直到收到芳妮的信,他才稍稍放下心來。芳妮感謝他並不像他試圖表現的那樣冷酷,因為他還關心著她這個被拋棄的可憐人:“他告訴你了,不是嗎?……我想死……因為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孤苦伶仃!……我試過,卻沒有成功,他們阻止了我,或許是因為我的手在顫抖……我害怕痛苦,害怕變醜……噢!這個小多雷,他怎麼會有那樣的勇氣?……沒有死成,我先是感到羞愧,隨後又高興地想我還可以給你寫信,遠遠地愛著你,還能再見到你;因為我仍然懷有希望,我想你有朝一日還會來,就像人們去看望一個寡居的不幸朋友一樣,出於憐憫,只是出於憐憫。”
此後每隔兩三天就會從夏韋爾寄來一封或長或短的信,像是傾述心中痛苦的日記。他沒有勇氣把它們退回去,這些信使他柔弱的心漸漸更加感動,而他的心之所以軟,只是出於憐憫,並不是出於情愛,只是為了一個因他而受苦的夥伴,不是為了一個情人。
這一天她寫道,曾是她過去幸福生活的見證的鄰居搬家了,帶走了她那麼多的回憶。現在她所有的,能使她追憶那種快樂的事物,就只有那些傢俱,小屋的牆,女僕和可憐的小野人。
另一天她寫道,當一縷慘淡的陽光照進窗來的時候,她快活地醒來,堅信:今天他一定會來!……為什麼呢?……不為什麼,只是這麼想……她立即動手收拾房間,把自己打扮得很嫵媚,穿上節日的衣裙,頭髮梳成他喜愛的樣子;然後,直到黃昏,直到最後一縷光線也消逝了,她都站在客廳的窗前數著火車,聽著看林人從石徑傳來的腳步聲……她一定是瘋了!
有時她的信只有短短一行:“下雨了,天昏地暗……我孤身一人,在為你哭泣……” 再不就僅僅把一朵可憐的小花裝在信封裡,小花溼透了,被霜打過,僵硬乾枯,是他們的小花園裡的最後一朵花。這朵小花從雪堆中摘下,比任何哀怨的話語都更有力地述說著冬天、孤寂和遺棄;他彷彿又看見在小路盡頭,一個女人的裙子在花臺上拂掃著,裙邊都打溼了,孤苦淒涼地來回徘徊著。
他一邊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一邊給她寫信。他故意把信寫得務實而枯燥,但從中不難看出在他聰明冷靜的建議後面心情並不平靜。他建議她把約瑟夫從寄宿學校領回來,把他留在家裡替她解解悶。但芳妮拒絕了。讓小孩子也為她的悲哀與失望而苦惱有什麼好處呢?他禮拜天回來已經夠她受的了,小傢伙從這隻椅子爬到那隻椅子,從客廳逛到花園,猜想大概是有什麼大不幸降臨了,家裡很是悽慘,自從她哭著告訴他爸爸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後,他就再也不敢打聽“讓爸爸”的訊息了:
“那麼,我的爸爸們全都走了!”
被遺棄的小傢伙的這句話沉沉地壓在讓的心上。後來,想著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夏韋爾他越來越覺得於心不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