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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矩,首縣總兵府裡有李培南坐鎮,底下各處也不至於噪亂,難就難在現今朝廷派出一個有聲名無軍功的武將來,要一手奪過西疆總兵權,底下各部的兵頭、總兵們自然不會賣朝廷這個面子。
馬開勝就在此時被派到西疆來斡旋新舊兵力紛爭的。
閔安細細推究,發現朝廷選馬開勝來做中間人,應是看在他與李家人的些微交情上。一年前,李培南坐鎮清泉縣馬家,協助閔安破了馬家老爺馬滅愚的命案,隨後馬老夫人感念恩情,拜見楚南王李景卓,受到李景卓的提點,她主動去昌平府二兒子馬開勝家中,勸說馬開勝脫離彭馬黨營,依附到王府勢力中去。馬開勝侍母至孝,雖說未主動向李景卓投誠,倒是真的從彭馬一派中掙脫開來,分離了彭馬勢力。他的所作所為,使得李培南在最後的楚州舉貪案裡事半功倍,李景卓念著他的好處,在放權之前,擢升他去宮裡做了三品大官。
這樣一來,已歸順給太后的彭馬舊黨就知曉了馬開勝與李家的關係。只要他們一進言,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將馬開勝扔到兵荒馬亂的西疆去。
馬開勝在朝政上失了依靠,自然無力抗拒,要來西疆走馬上任,可是無論怎樣看,他都不會失勢得這樣厲害,竟然來西疆不過一旬,就暴斃在香山地洞裡。
內中想必又有隱情。
馬開勝倒斃在地時,手搭在石碑地基上,頭面、四肢均有青黑色,肚脹,口角滲血。
閔安心中一動,提著燈盞照亮馬開勝的屍身,吩咐隨行仵作細查各處。仵作查驗過後,再次斷定,馬開勝亦是死於白翅蜂的毒針下。
“那可怪了。”閔安說道,“馬大人好好的軍司安置使不做,跑到這窮鄉僻壤鑽山洞,要活活被蜂子蟄死。”她順著馬開勝所指方向去看,仍是那塊石碑,左右都無異處。
隨行眾人站在閔安身後議論:“馬大人和彭千戶一樣的死法,確是邪門。”
“馬大人也穿了錦衣,難道是蜂子只殺錦衣人?”
巡檢嗤笑:“溫紳穿的衣服不知比兩位大人貴重多少,也沒見蜂子來蟄他麼!”
溫紳瞪眼推了巡檢一把:“他孃的武夫說話就是粗鄙!小爺我穿錦衣怎麼著,不做虧心事,自然受蜂子敬重,不行嗎!”
才吵嚷了一句,留在石碑正前的畢節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眾人回頭去看,只見畢節兩手胡亂揮舞,幾隻白翅蜂從他的帽子紗簾下、袖口處飛出,遭到大力驅逐後,它們仍然惡狠狠朝著他蟄去。
“快救大人!”閔安一聲令下,巡檢已經一個箭步趕過去,扶住了畢節快要傾倒的身子。
仵作捨棄了馬開勝的屍身,拿出工具箱裡常備的醒腦解毒的藥膏,給畢節的紅腫處擦上。
可是藥膏不敵白翅蜂毒性,使得畢節的呼吸逐見艱難。他緊緊抓住閔安的袖子,抖著嘴說:“毒……毒性太……強……我只怕……”話未完,嘴角涎下沫子。
閔安大聲問:“蜂子為何蟄了大人?大人可做了什麼其他事?”
畢節竭力搖頭:“我就……摸了下碑面……什麼……都沒……此乃天意……天公在守著……守著這塊石碑……誰也不能……忤逆……”說完就斷了氣。
兩個畢節的隨從驚恐地打量洞中四壁,最後將眼光放在石碑字刻上,一步步後退說:“太邪門了,摸下石碑就得死,另一位大人還倒在石碑底,小人們回京,該怎樣給宮裡頭交代?”
閔安喝道:“休得胡言亂語,待我一些工夫,自然能查驗出三位大人真正的死因。”
隨從連連擺手:“不,不,還是請臬司大人放小的走吧!李家的邪氣太重,任哪個都鎮不住啊!”
巡檢聽不得聒噪,一人賞了一腳,兩個隨從叫嚷不休,溫什突然喝道:“安靜!洞裡有其他聲音!”那兩人抱在一起,巡檢看他們不濟事的樣子,抽出了軍刀,站在了一眾人的前面。
溫什拉拉閔安袖子,低聲說:“小娘皮,你躲遠些。”閔安依言轉到他身後,想起謠讖裡困死錦衣傳聞,還伸手捻了捻他的衫子,暗道:“他也穿錦衣,怎會沒事?”
白玉石碑所在的洞穴之旁,還有一個小洞,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巡檢一手持刀,一手提燈去照,才讓那邊亮堂了一些。就在眾人凝神屏氣間,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眉目澹淡如月,周身無落拓之態,行走在幽暗山洞間,對他來說,也似閒庭信步。
閔安從溫什的肩膀處踮腳瞧了一下,嘆道:“不是鬼,不過來得也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