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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去寺院參加齋戒時,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辛勤侍奉著,很得溫夫人的眼緣。寺裡的主持說情,將小和尚送給了溫家做小僮。隨後小和尚盡心伺候溫家公、溫夫人,種種行事與年歲相近的溫仁大不同,顯得少年老成。溫家兩位主人一商議,索性收了溫知返為義子,指望著他日後能幫襯到溫仁。
溫知返在溫家接受騎射、文華教養,去了海邊歷練,此次回朝時已立下赫赫戰功,使得溫家聲譽大盛。他做事進退有度,待人溫和謙遜,從未留下一絲汙名,閔安面對著這樣聲名中天的溫知返,想讓他認親,找出他的真實出身、來處,勢必是有一些困難的。
閔安掛念溫知返的傷情,連夜摸出世子府,向溫知返的親隨投遞了名帖,請求拜見他。溫知返正想著借閔安之手推動朱沐嗣認死,趁著夜色接見了閔安。
會客廳裡燭影淡卻,抻著溫知返的面容更暗了,他不說話,坐在陰影裡看向光亮處,將閔安的侷促盡收眼底。閔安低頭看著手邊揭開蓋的茶水,直看到杯口不再冒出熱氣了,心底仍是煩亂,不知該怎樣打破僵局。
溫知返自始至終坐著,既不起身迎客,也不開口寒暄,像是對著一廳的空氣在想著心事。溫府的管家按照鐘點進來續水,發覺水壺無用,乾脆拖長聲音說了一句:“小相公深夜叨擾我家公子已是無禮,又這樣乾坐著,不如回去罷。”他擺著手喚僕從打燈送客。
閔安急了,把盤桓了一晚的心裡話問了出來:“你為什麼不認我?”
溫知返擺擺手,清退了眾人,才喝了一口冷茶清喉嚨,淡淡回道:“你是誰?我為何要認你?”
“哥哥當真不記得我?我是玄英啊!”
玄英,閔安的小名,這世上唯獨兩人會把它掛在嘴邊,親切地喚著,聲聲展現對女兒家的柔情。閔安猜想著,哪怕哥哥不慎磕了頭忘記了往事,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可是溫知返的反應依然很冷淡。他抬手颳了刮茶杯蓋子,發出呲的一聲輕響,動作那麼漫不經心,如同他對待閔安的態度。“據我所知,閔家公是壞在先帝的手裡,明明是衷心報國的一個人,偏生得不到主人家的憐憫,用完了他,像是狗一樣處理掉了。他的家眷兒女被迫乞討,討遍了大半個閔州,僥倖存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個兒子。若我是那個兒子,應該認得一些教訓,絕不會再去效忠李家人,重蹈閔家公的覆轍。即使我不是那個兒子,也應該生出一根傲骨來,離得李家人遠遠的,手段高明一點的,還能轉頭對付李家人幾次,讓他們知道,就算是一條狗,也會有咬斷人骨的本事——小相公坐在這裡,與我攀親,不去報仇,豈不是可笑得很?”
閔安抿住嘴一言不發地聽完奚落話,臉上卻未顯出一點難受的神色來。他的心智很清明,不會因為親人或是外人說上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就能攪亂一片澄澈的心湖水。
溫知返沒聽到答覆,淡淡說道:“你回去吧,以後不要來了,你我立場不同,終究不便。”
閔安站起身作了揖,恭整說道:“小侯爺受家父冤案所激,生出一腔仇恨心思來,我能理會此中的艱辛。只是我要告訴小侯爺一聲,誰為帝誰為臣,在我心裡本是不在意的,我只看他是否為著老百姓考慮。這個道理很淺顯,我相信小侯爺聽得懂。先帝縱然有過激手段,處置家父一案時多有差池,但他本意是想壓制官場動盪,還給各地老百姓一個青天朗日,單看這一點上,我就不恨他。如今是攝政王持政,其政令手段比先帝更高一層,他與世子一心想革除貪贓枉法的風氣,又正是維護百姓利益的舉事,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又是支援他們的。小侯爺看我不屑,笑話我仇恩不清,任是說得‘在情在理’,也遮掩不了一個事實——朱家在背後促成楚州各地官員行貪,錢銀滾滾轉運,害的又是誰?又能從誰的身上搜出這些銀子來?若是為了報仇,達到咬痛李家人的目的,就要盤剝百姓禍害百姓,這樣的仇,我看還是不用報的為好!”他最後抬手朝著座上的溫知返一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客廳。
夜風冷,吹得樹枝彎腰。閔安雖說暢快說完了一番話,心底實則還是苦澀的。他知道這樣一走出去,永遠與哥哥沒了回頭的機會。他期待著哥哥能追來,看在往日情分上,會對他軟語哄勸幾句。
可是十年之別,世事的錘鍊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脾氣與風骨。
溫知返並未追出來,只順風送出了一句清晰的話語:“你的所做作為讓閔家先人蒙羞!”
閔安咬咬牙,絕然調過頭,朝著溫府大門走去,再也不去期待什麼了。他自問自己的作為不會忝辱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