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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亂、死亡連在一起。
很少再有人見到水蓉出來,只是黨校食堂的炊事員偶爾見她夜裡顛著大肚子去偷飯菜。初時,想湊上去討個便宜,沒想剪刀把個胸前的棉衣戳透,便未敢再去造次,也由了她去,拿的又不是自家的東西。
學校裡沒有人來問,本來收她這麼個學生,也是屈從爸爸的“權勢”。如今爸爸走了,他們也恰好撒手,總不能讓教室裡坐一個奶著孩子的婦女。媽媽也私下跑過張橋,想讓張爺的近親接水蓉回到鄉下,未想誰都是寧死不肯。張橋關於水蓉的種種傳說都歸結於一,水蓉的父親定是那年被張爺捅死的硬漢,也算因果報應,自打水蓉來後,張橋便沒安寧。先是誘壞孝慈,張橋無旱無澇無蝗,竟會三年饑饉,後來又招引那般大水,張爺家也都亡命。想想,那漢子的孽債也算二十年後一筆勾銷。如今,誰還再肯接水蓉回來,媽媽聞此,也是無奈。
爸爸調離之後,要說媽媽應該無大忌諱的,應該接了水蓉來,可她始終沒有如此,我們有時鬧上幾句,她也不應。開始,她還不斷去看看水蓉,可水蓉愈來愈不喜人去擾她,有時媽媽去時,她索性閉門不納,談過幾次,媽媽去得也越來越疏了,也不大許我們跑去。
冬盡春來,大多住戶人家都撕去窗紙換了窗紗,水蓉卻把個窗子全用舊報紙層層糊了,門也極少開。一日,食堂發現饅頭少了一大籠屜,料定是水蓉偷的,也沒人認真去尋。打那以後便更無人見那孤落的小屋門開,偶爾有人見她出來拎水或是去廁所倒排洩之物,每次都像只受了驚的又忙於叼草造窩生崽的母兔似的,慌慌出來,又疾疾轉回,只是腰身越來越粗,拙笨得可憐。又說她蓬頭垢面,臉色蒼白得泛青,煞是嚇人。
我也漸漸對水蓉滋生恐懼,可又忍不下看她的念頭,便時而鼓足了勇氣跑去,卻又不敢近前,站在遠處去望那間小屋。久而久之,見無什麼兇險變故,便湊了近,想去捅破了窗紙去看。鄰人都說許多日不聞動靜,怕不是死了?剛剛趴上去望,卻覺身子被輕輕拎起,拉進屋內,恍然之間,竟不覺房門開合,不知身子如何進得。
房間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有了擠薄搓暗了的光亮,朦朧許久,才昏昏看清些東西,唯一稍微清晰的卻是水蓉那張慘白的臉,卻又變得有些兇惡,“好一個柯柯,我還以為世間就你一個真情的人呢,想不到你也厭我?”
“沒,沒有!”我慌急地為自己申辯,聲音卻彷彿被這黑暗壓迫得細尖,似去戳破這周圍的滯重,卻又格外顫軟。
“那你為什麼每次來都躲得那般遠?”
我沒有答話,恐懼地把身子往門外轉移,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看見我的,從這小屋的角度壓根兒看不到我通常佇望的牆角。水蓉似已發覺我要逃跑的企圖,一把揪住我,“想跑?回來!我要你陪著我。”
我便又嚇得不敢動彈。
水蓉卻又不再睬我,坐在桌邊竟自去啃饅頭,我是從她啃嚼的姿勢中判定是饅頭。
她手裡竟是團綠瑩瑩的光,大致是饅頭上的綠黴。
啃嚼完了,她又伸出舌來去舔吮手心的散落饃渣,咂得出聲。稍停,又用碗去缸裡舀出水來去喝,似乎灑在外面很多,喉嚨卻咕嚕嚕得很響,時而會有一個逆呃。
父親紀事 第十二章 4(2)
我嚇極了,怯怯地去門口邊兒拉了燈繩,燈泡耀眼地閃了一下,水蓉忽地跳起來尖聲喊:“關了!我不要燈!不要,不要光亮。”
見我窘怕至極,她又變得異常柔和,走來蹲下身撫了我的臉。
那手指冰涼得令人寒噤。
“莫怕!柯柯是好孩子,姐姐最掛記的還是柯柯。姐姐落到這般田地,誰個不躲?這也全是姐姐自找,姐姐不怨,誰也不怨的。”說著,她又忽然嬉笑,拿了我的手去撫她的腹部。
那兒也是冰冷的。
“摸到了嗎?真笨,他還在動呢?姐姐給你生個小弟弟,陪你玩。不,還是生個小妹妹吧,長大,你就討了她。……你又要喚我是媽媽了。你來,柯柯,看了嗎,這全是我剪的小衣服,多漂亮,是嗎?”她笑著,從床上拎起一塊塊各種形狀的布絮,她把棉被兒剪了。布絮在黑暗中晃動著,竟爍出像火一樣紅紅的光亮來。
漸漸地那紅色飄墜而下,在地上瀰漫開來,竟愈來愈濃,水蓉忽然痛楚地呻叫一聲,頹然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身子,雙手長長的指甲在青磚地面上死命地摳著,嘶嘶地作響。我嚇得忙去拉門逃命,水蓉卻掙扎起半個身子,朝我伸著臂來,“柯柯,別走,姐姐求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