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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蓋骨。他離那群圍觀的工人越來越遠,朝一個完全漆黑的看不見邊界的世界飄蕩。迎著他的黑白使者分別用黑白繩索鎖住了他的雙手,飄到一座橋前,才踩著了實在。
跨上橋的瞬間,人世間的往事電光火石般由近及遠在眼前鮮活地映現。行至橋尾,記憶驟然斷裂。眼前展開一個叫忘川的地方,一切懸浮著不見依託,卻穩固。從漆黑裡姍姍步出的白眉白髮的老婦人分別在三隻透明的高腳杯注入白色的液體。身旁黑白兩人先自飲了,目光如炬地盯著楊劍,他看出是必行的程式,一飲而盡。剛在橋上儲存的鮮活經歷被這杯神奇的液體乾淨徹底地清洗。
清除了回憶的楊劍懵懂中被推了一把,意識瞬間漆黑,睜開眼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哇地一聲細長纖弱地啼哭。一個虛弱蒼白的女人溫情地看著他,這個女人就是花想容。
三十四
想容早產,醫生讓她作了剖腹手術,母子平安。病床前圍著楊劍的養父母和共事的組員,獨獨不見楊劍。
躍民故作鎮定地走近病床回覆想容詢問的目光。
我是楊劍的組長。他受了傷,住在廠裡的診所,等弟妹出院就去看他。
我在頒獎大會上見過你們,他嚴重嗎?麻煩你們告訴他,他有了兒子。
想容產後剛縫了針,一說話鑽心地疼,聽到楊劍受傷,就非得掙扎著問清楚。
他果真沒騙咱們兄弟幾個,嫂子漂亮啊!放心,有我們哥兒幾個照著,他不會有事的。
其中年紀最小的組員看見躍民哽咽著別過頭去,趕緊接了話茬。想容儘管不踏實,畢竟虛弱,看一眼身旁粉嘟嘟的孩子,輕嘆口氣。
第一卷 九世輪迴 '18'
三十五
躍民也是重情之人,攜妻陳麗一手包辦了楊劍的葬禮。楊劍因為是臨時工,雖是因工受傷,也沒多少補償。躍民帶領工友到工會鬧了幾次,長裡迫於壓力,按合同工的標準履行了賠付。躍民代領了撫卹金拿給楊劍的養父母轉交想容。紙終究包不住火,躍民心裡敞亮。
想容出院那天,下起雪來,紛揚的雪如同沒了重量的破碎瓦白的細瓷,片片飄落在骯髒嘈雜的城市的大街上。躍民領著一幫兄弟安靜地進了病房,收拾東西的想容狐疑地看著一旁的躍民。躍民把整整推敲了半月的告白,和盤托出。
弟妹,我不奢望得到你的諒解,可我一定得自己親自告訴你,楊劍為了救我已於半月前殉職。與你生產剛好同一天,就沒敢告訴你。我對不起他,真對不起。但我請求你給我們全家一個彌補的機會,以報答他的恩情。
想容不信,可看周圍的人都神情凝重,不像撒謊。眼睛乾澀,刺痛,卻欲哭無淚。她將頭仰向天花板片刻,猝然舉手劃一個弧線清脆地抽在躍民的右臉,躍民的臉頃刻浮起五個清晰的指印。
如果可能,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畢竟我眼看著兒女長大,不再遺憾。
一道來接想容出院的人面面相覷,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又一個耳光抽在躍民左臉。她將目光逼向養父母,老人家只是搖頭,不言一語。約是用力太過兇猛,她別了髮卡的頭髮散開披在臉側。內心早已沸騰不息的悲愴終於抑制不住,化成磅礴的淚水順著面頰狂奔而下,宣洩之後,才得一份平和。疲憊後,人變得沉靜若瓷,經不得任何更為銳利的觸動。
三十六
她不能將這份傷感傳遞給孩子,可依然經常夜半被嬰兒的啼哭驚醒,喂完奶,然後懷抱著孩子倚在床頭無聲地淌淚,直到再度迷糊地睡去。時間是治癒傷痛的良藥,這是人得以在無休止的苦難中存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想容為新生的孩子取名楊劍,以此紀念她生命裡刻骨銘心的兩段不堪的愛情。
她其實並不恨孫躍民,也實在找不出充足的理由去恨。之所以抽人家的耳光,無非因為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剛好他站在伸手可及的位置,才遷怒於他。與其說在扇人家的耳光,不如說自己在找一個支撐,耳光越是響亮,內心的疼痛愈烈。她不可能像楊劍的生母一樣棄世,要撫養楊劍的血脈,就索性將落空的愛移嫁到新生的孩子身上吧!
想容不僅照顧小楊劍,還得料理面莊。躍民就讓妻子陳麗去幫手,還讓帶了三歲的女兒過去逗小楊劍玩。
小楊劍生得眉清目秀,乖巧伶俐,誰見了,都忍不住在他的小臉上掐一把,綿軟的溫暖的招人心疼的孩子。
想容閒下來抱起籃子裡的兒子左右搖晃,常常會從孩子的眉宇間晃過楊劍的影子,爾後,止不住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