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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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所謂盛極衰之，推之，那麼忙極閒之。工休後，廠裡一直沒什麼事做，那些幹部以各種藉口平復我們的憂慮，說什麼膠水沒了，楦頭不夠了，鞋面趕不過來了……害我們浪費時間又沒什麼錢只能在車間裡話談。我們都議論這廠沒事做將會倒閉垮掉，或者哪天老闆跑掉。

老高卻不擔心，高興地問我，你知道“愛”的繁體字怎麼寫嗎？我點頭，說當然知道。他又問，那你知道簡體的“愛”怎麼寫？我搞不懂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又點頭。那你知道現在的“愛”字怎麼沒“心”了反而多一橫？我搖頭，看他。老高突然眉飛色舞起來，很簡單，因為今天的人不是用心去愛，而是用那個去愛，知道了吧。

我聽著覺得在理，卻沒欣喜之情。這樣僵在廠裡也不是個事，已經十天了，我怕長此以往大家會變殭屍的。大家意識到如此處境，也算明智紛紛拿辭工書辭工，但是沒一個人辭成了，上頭不批你想走沒錢給你。不過有無可奈何者選擇自離，寧願不要一個月的工資，因為他們懂得時間也是金錢，而且是金錢買不回的。

章傑和她女朋友黃麗就是自離的發動者和代表，他們走後，帶動了一大批人離廠另擇棲地或另謀他路。他們走之前甚至受到阻力，廠長命令保安看緊員工，人可以走行李得留下，如此人當然走不了。這就是住在廠裡的不好，連自離都不準，什麼世道？後來他們都趁黑把行李扔牆外然後爬牆出去離開了。

車間走了有十幾個，那些領導急得焦頭爛額手足無措。王沒理開始讓我們唱廠歌，每天早上排隊的時候唱，歌的名字叫“寶威之歌”，好幾天我還以是保衛之歌。我不會唱，老員工會，我就濫芋充數。我們這樣唱：

嗨喲，嗨喲，嗨嗨喲，我們的意志堅，我們的鬥志旺，齊努力、一條心，把我們練成金……希望在寶威，希望在寶威！每次這樣我都會暗暗好笑，歌詞寫得真好－－“把我們練成金”、“希望在寶威”，我常想是把我們練成廢鐵，然後絕望在寶威。

還有頻頻開會，王沒理每次講話都會說到“孤魂野鬼”“行屍走肉”兩個詞，是形容我們的，我常在想他大概是炫耀他的學識吧。開會當然還少不了廠長，那丁廠長失蹤了幾天，原來是花了3000塊錢去佛山聽了幾節課就明白了什麼叫團隊，回來後站凳上聲嘶竭力地告訴我們說：團隊就是很多人為了同一個目標奮鬥而聚在一起。然後說團隊的最重要精神是團結。運用舉例子打比方等說明方法讓我們明白分清團隊團結到底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老高聽了直對我說，他不說還好，他越說我越糊塗，搞不懂團隊和團結是什麼東東。我說想不透還好，別讓他糊弄了，這廠遲早完蛋！老高聽著唏噓，趕緊纏著老羅要辭工。

楊兌跑來問我他怎麼了，我說，我們現在是驚弓之鳥，受了驚，哪天還受嚇，沒好日子過了。

第十五章（2）

晚上是不用加班的，紅姐叫我去上網，我欣然同往。原來廠里人都愛去熱浪網咖，我看見好多熟悉的面孔，付立立也在。我和紅姐一左一右坐她旁邊。立立說：“你也來了，很少看到你上網。”我說，當然了，以前我一般在零度聚陣。

一會兒，我看著紅姐正跟一男子影片，笑容滿面。我讓付立立去搗亂，付立立不依，於是我要求和她換機，這倒同意了。

我邊聽音樂邊看紅姐的聊天記錄，男的說：紅紅，你越來越靚了，多看一眼我會暈的！紅姐敲字一氣呵成：你又來這一套，少跟花言巧語！男：真心話，話真心，你應該能明白。紅姐：不明白，你女朋友呢？男：她？我們不要說她，說我們。你知道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我想你想得傷肝痛肺慮腎脾心苦！好傢伙，自己的五臟都出賣搬出來行色了；再看他，眼角都是淫笑。

立立突然喚我：“常譽，你是上網還是看人家上網？”我明白了，說聽你的，我和你玩遊戲？立立說：“好，我要和你玩QQ音速。”我說，成！

一個小時後，有個陌生人想加我為好友，我向來來者不拒，因此QQ上的好友足夠一個連的兵力。對方是個女的，網名是“愛之初體驗”，聊了了一會兒，她問我現在在哪兒，我說南海和順呀，她問我是不是在打工，我誠實回答；還問我是不是失戀了。我奇怪了，聊天過程我總覺得她對我好像熟悉，我猜可能是個熟人，她逗我玩，我試探問她，你是我朋友？對方沒回應下線了。

有一個小時後，我和立立出來散佈。臨走時，告別紅姐，那男的發來一張玫瑰，附帶一行文字：你是我的玫瑰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