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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越是讓人看不出她拖著病體,越說明她內心衝突激烈。一種可怕的分裂狀態?
下午。沒有風,天空瓦藍,卜珍琪到達了程遠青指定地點——一家街道辦的幼兒園。由於事先打了招呼,胖胖的園長很是熱情,把程遠青和卜珍琪當成準備把孩子送託的家長,喋喋不休介紹著。程遠青說:“您忙吧。我們自己看看。”
園長完全聽不出婉拒之意,說:“我不忙,你們忙。我領著你們,能節省點時間!”卜珍琪只好單刀直入:“我們自己看看。”所長這才作罷。
卜珍琪說到往事,反覆提起幼兒園,程遠青推斷,一定在幼兒園發生過極其重要的事情。她找到了這樣一所老舊的幼兒園,企圖在相似的環境裡,喚起卜珍琪遺落的記憶。
但是,她想差了。童年的記憶是那樣的頑固,這個幼兒園怎能替代孩子心中的那個幼兒園!卜珍琪頑強地抵擋著這個幼兒園,根本就不開啟記憶的罐頭。無論程遠青怎樣希望她沉思默想進入情境,卜珍琪還是頑固地清醒而矜持。程遠青不氣餒,領著卜珍琪從小班轉到大班,從盥洗間到鞦韆架大象滑梯,從小飯桌到遊戲室,簡直就像檢查衛生的,搜尋了個遍。程遠青在前面走,卜珍琪就在後面跟,很乖,但是絕對封閉。從理論上說幼兒園的結構大同小異,但細節可完全不同!程遠青幾乎絕望了,但她還在堅持。
到了廁所,靠牆擺著一長溜圓形便盆,有的蓋子緊緊扣著,想必是刷洗乾淨的。有的斜蓋著蓋子,露出孩子們解出的穢物,看來值班保潔員手腳不夠快,還沒來得及倒掉。卜珍琪一看,幾乎嘔吐,一溜小跑閃了過去。
程遠青覺得卜珍琪的表現有點過激。雖然她是個老姑娘,沒孩子,也不至於敏感到這種地步啊。凡是反應過頭,可能就是癥結所在。程遠青叫住了卜珍琪,說:“咱們到衛生間看一看。”
卜珍琪一百個不樂意,說:“臭哄哄的,有什麼好看的?”
程遠青說:“你不是想把問題搞明白嗎?”
卜珍琪無法反悔,只得跟隨程遠青鑽進了幼兒園的衛生間。無論是貴族幼兒園還是乞丐幼兒園,童子尿所富含的生長激素味道,夾雜著刷洗不淨的尿鹼味,還有幼兒園最願意潑灑的來蘇水味,像無法仿造的氣味雞尾酒,燻人踉蹌。
味道是無法抗拒的,它儲存在大腦中非常古老的地方,一旦被喚醒,就把意識席捲一空。卜珍琪的一切防衛機制,都被童年那不可磨滅的味道擊穿,成了味道的俘虜,變成一個饒舌的小姑娘,乖乖地對程遠青談起了往事。
她曾偷聽到兩個阿姨的談話,瘦臉阿姨說:“你知道市長的老婆為什麼到了星期天也不接孩子?那是她和人私通!嫌孩子礙事!”
“真的?你怎麼知道?”另一個阿姨說。
“誰不知道?只有市長不知道!他到上頭去開會,老婆就在家裡偷人。那個男的是小白臉,演許仙和張生。因為大家在傳這件事,劇團的生意格外的好,許仙成了大明星。”瘦臉阿姨說。
“嘻嘻,許仙把自己的綠帽子給市長戴上了。”
兩個阿姨笑得不可開交。
星期六晚上,她被接回家。爸爸媽媽都在的時候,她摟著媽媽的脖子,問了一句:“許仙是誰?”
爸爸搶先回答了女兒的問題,說:“許仙是戲裡的人物。”
卜珍琪說:“我要看戲。”
媽媽已經緩過神來,說:“這個戲不是木偶戲,小孩子不喜歡看的。”
卜珍琪說:“我就要看這個戲。我要看許仙。”
卜珍琪那一天非常執拗,她一個勁兒地吵著要看許仙。以至於爸爸破天荒地問道:“你們劇團在演什麼戲?”
媽媽說了一個戲名,卜珍琪沒記住。那裡面沒有許仙。爸爸接著說:“那你們就演一場‘白蛇傳’吧,我帶珍琪去看。”
媽媽進行了殊死的反抗,說:“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小孩子的話,就打亂整個劇團的安排?你這讓我如何做人?”
也許正是媽媽的反抗,激起了爸爸的好奇。他說:“你老說我不關心你的事業,這一次,我和珍琪願意去看你的劇團拍戲,你為什麼反倒不高興?現在,不單是一個小孩子要去看你們的戲,而是一個市長要去看你們的戲。團長同志,就開始排練吧。”
在市長親自督促下,劇團日夜抓緊時間彩排“白蛇傳”的訊息,激動了全市的人民。公演的那一天,成了一大盛事。爸爸從來不曾這樣興師動眾,因為是初次陪著女兒觀看妻子領導下的劇團演出,爸爸很早就到了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