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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的時候,宮扎萊茨受傷了,於是成了我們隊伍裡的第一位傷員。他在佈線時不慎進入雷區,南越軍在我們頂替他們之前理應清理這片區域。要麼就是南越軍辦事不力,要麼就是所謂潛伏其中的北越軍故意留下部分地雷。這些主要是用來對付地面人員的小地雷,不至於要人性命,但會斷臂斷腿。宮扎萊茨踩到的地雷真是“不負使命”了。他被炸飛了,左腳成了血跡模糊的一團肉,爛在靴子裡。他原本會因為流血過多死在那裡,多虧準下士桑普森用刺刀探路,匍匐前進,在雷區找到一條安全道路,揹著傷員回到安全地帶。桑普森被授予青銅星章。我們之後再沒見過宮扎萊茨。他被送回美國,我們最後一次聽到關於他的訊息時,他正在奧克蘭海軍醫院(OaklandNavalHospital)療養。他那隻腳被截掉了。
我們都很想念他,不是因為他獨一無二的脾氣,而是因為他是我們其中一員。皮特森擔心隊伍情緒低落,於是要求各排長和隊員們進行談話排解。我們必須提醒他們,這是戰區,以後傷亡事件肯定免不了,宮扎萊茨是第一人,但絕不會是最後一人。想到要做這樣一番談話,我頓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騙子——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堅持戰鬥——不管怎樣,我還是照做了。薄暮時分,整支排都聚集在我那間帳篷裡——美其名曰“指揮站”。像橄欖球隊聚攏在四分衛身邊一樣,大家胳膊下夾著頭盔,臉上滿是塵埃,眼睛四周像是貼了一圈紅色薄膜。他們耐心聽我這個二等中尉新人剖析戰爭的殘酷真相。說完之後,我問大家有沒有問題。只有一人問道:“中尉,喬瑟①會沒事的吧?”我回答說他會好起來,不過要截肢。有些人點點頭。這是對他們而言最為重要的訊息,至於我所說的其他那些東西,他們漠不關心。他們在意的是,自己的戰友會安然無恙。我讓大家回去,看著他們三三兩兩走出去,我再度為這些尋常人的不尋常情感所感動。
第36節,
受傷人數越來越多。情況最嚴重的是3…9部隊。因為敵人襲擊造成的受傷情況屬於少數,其餘主要是中暑和意外事故——戰爭中,這些災禍難以避免。有些哨兵因為緊張誤傷了其他士兵。意外情況導致了好幾起傷亡事故。有一次,一架螺旋槳驅動的戰鬥機被高射炮擊中,在機場臨時跑道上著陸。飛行員已經把所有軍械都丟擲去了,除了一枚250磅的炸藥,也不知道為什麼它還留在飛機上。最大的意外炸藥爆炸了,他和飛機都被炸得四分五裂,附近好幾位空軍士兵也因此受傷。戰爭中另一個無法避免的是疾病,我們也難逃其害,好在並不嚴重。最普遍的疾病是腹瀉和痢疾。雖然也出現了瘧疾,不過我們一直服用一種無比苦澀的藥物,好歹控制住了。這些病搞得大家個個面板髮黃。我曾聽說,旅部有兩位士兵因為黑尿病而喪命。還有一種更常見的病症——我春天時還染上過——是原因不明的熱症,主要症狀是輕微發熱,嗓子腫痛,還有體虛乏力,加之天氣炎熱,更令人難受。__
這些疾病的源頭主要是因為我們的生活條件。過去,我們經常在書上讀到美國陸軍的奢侈生活。我們以前常戲稱他們是“冰激凌士兵”,可Ⅰ軍區這群人生活艱苦,和步兵沒什麼兩樣。每到夜晚,帳篷裡就充斥了灰塵、臭味和蚊子。我們一天當中唯一一頓經火烹煮的飯菜永遠是大米和豆子。另外兩餐就是C類配給品,每到這時候,我一看到那些罐頭就開始倒抽涼氣——桃子和梨除外。那種氣候條件下,我們也只能吃得下桃子和梨。一開始,我們連沖澡的地方都沒有。別說沖涼了,就連飲用水也總是不夠,我們都是從村子水井裡打水喝,那水黃得如同豌豆湯。我們加入淨水藥劑,結果那味道喝起來像是碘酒。儘管經過淨化,喝了那種水依舊讓我們腸胃不好。如果要說記憶中有哪種氣味是和越南密不可分,那便是公共廁所裡糞便和石灰混雜的惡臭。廁紙短缺,配給用紙有限。上廁所擦不乾淨,沒水洗澡,總是大汗淋漓,汗水乾掉之後,制服發白僵硬,後來連我們本人都受不了自己身上這股惡臭了。
如果不考慮這些,在這段有名無實的戰鬥時光裡,我們也不是過得那麼悽慘。雨季的煩惱還在幾個月之後,戰爭的折磨——《山大王(KingoftheHill)》殺戮對決——也是尚未開始。我們一度如此接近危險,於是總覺得自己已經身陷險境,所以便高度保持自己的戰鬥兵狀態。我們如此自我建設主要是受到基地飛行員的刺激。這隊機械師和技師,哪有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