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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溼漉漉、赤裸裸地來到世界上,他大聲地喊叫著。小小的雞雞在他的襠間挺著,是個男孩。不知是訴說自己的不幸呢,還是在向世界提出自己的抗議。
張嬸說:“還是個小子呢,真可惜!”
張嬸把嬰兒交在海子媽手裡了。
嬰兒在哇啦哇啦地哭著。
海子媽的手在發抖。
黑漆漆的雨夜,她相信有一雙眼睛在看著這裡的一切,這個人就是古月荃!過去的親人、恩人,現在的仇人。多少年以後這種仇恨不但沒有削弱,反而以更強烈的勢頭衝擊著她的神經……
這是一個不幸的男嬰,黑夜中這娃兒的哇哇的哭叫聲似乎是分外地響亮。做母親的從孩兒的哭聲中感受到一種危險,她在為孩子的命運而擔憂。但是她還不知道,娃兒這小生命在這個世界只有短短几十分鐘的歷程。油燈照著,杏兒撐起半拉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臉蛋、眉毛、鼻子……還有那一雙尚未睜開的小眼睛。奇怪的是杏兒拼命在孩子的臉上尋找的是古海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一時刻她把月荃忘記了,她覺得自己是與海子睡在一起共同孕育了這孩子。
“娘……您要幹什麼?”
杏兒熱淚滾滾,不知不覺中喊著丈夫的名字。她覺得這種時候只有丈夫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相信海子決不會對這個小生命下毒手。
但是做婆婆的卻是另外的想法,杏兒唸叨海子的聲音海子娘聽到了,她的反應是咬著牙齒痛罵:“你做下這等醜事還有什麼臉唸叨海子!等我兒從歸化回來,看他不休了你才怪。”
“我等著他。”
“好,你就等著吧。”
“等海子回來,他想怎樣就怎樣。”杏兒說,“我決不二話。”
“等著吧……回頭有你的好果子吃呢。”
海子媽將初生的嬰兒抓在手上,覺得那小生命彷彿是感到了她的用心在拼命地掙扎。是生命本能的抗爭,婦人的心有點承受不了了。她的手在抖,心也跟著在抖。
“媽!你饒他一條小性命吧……”
杏兒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兒媳似乎是猜到了什麼或者僅僅是憑著直覺察覺出了某種危險。
“沒什麼,我給孩子洗洗……”
婆婆的聲音已經哆嗦得很厲害了。
嬰兒哇哇的哭聲在暗夜的屋簷下蕩著……
一陣溼漉漉的咕咕嚕嚕的水聲把嬰兒的哭聲淹沒了。
猛然間杏兒清醒了,似乎是猜到了婆婆在做什麼,她拼盡全身的力氣喊道:“娘……你在做什麼?”
沒有回答。
“娘!你不能……害我的孩子!”
沒有回答。
“……你饒了他吧,好歹也是一個小生命……你留下他吧,是罪是罰是打是殺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孩子他沒有罪!”
……
夜空如磐。古海娘將死嬰投入了一個盛滿高濃度鹽水的陶罐中,死嬰沉入,鹽水溢位。這時候古海娘猛然看見那死嬰圓睜著雙眼正直直地望著她,伴隨著咕咕嘟嘟的水聲……
漸漸地一切都歸於了平靜。
“娘,我的孩子在哪兒?”杏兒走進婆婆的房間。
古海娘正在納鞋底,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死了!”
“死了也有個屍首。我要看看。”
“扔了!”
“扔在哪裡了?”
“餵狗了!”
“我不信!”
“哼,還有臉說這種話!下賤的東西。”
“我就是要看看孩子。”
婆婆惡毒地咒罵:“傷風敗俗,敗壞門風。我古家的名譽都讓你丟盡了!你還有什麼臉面在我跟前說話?”
“好,你不告訴我,我就死給你看!”
杏兒離開了婆婆的房間。
婆婆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兒媳婦離去的背影,看到杏兒腳步咚咚地穿過院子走進了西廂房。
其實此時這對婆媳僅只是隔著一堵牆而已,距離也就是幾十步。在牆的那邊杏兒的自殺行動已經開始了。婆婆卻對危險沒有一點感覺,仍然在平靜地摘棉花籽。
對自殺的實施者來說,那場自殺的過程很短暫,感覺也很清晰。談起來也許沒人肯信的,杏兒竟然有一種釋懷的快感!杏兒把一柄鐮刀拿在手上,像欣賞什麼物件似的,心裡是一片平靜,就像湖水似的,覺得心裡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