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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喲!你也來了!〃
這人是遠親,名叫榮安,年紀比他大三歲,輩分卻比他低一輩,因此稱他為〃叔〃;但,兩人名為叔侄,實為玩伴,三天兩天就湊在一起玩,幾年下來,感情遠勝一般親戚。
榮安告訴他:
〃我才聽到訊息,茶園子新來了個唱'京韻大鼓'的姑娘,名叫水飄萍,人才曲藝都是上上等;我特地來給她捧個場!〃
說著且向他徵詢:
〃小叔要是沒別的事,一塊兒去鑑賞鑑賞吧!〃
陸天恩笑道:
〃你才是曲藝鼓書的專家,我鑑賞個什麼呢?聽著玩吧——跟你去就是了!〃
榮安是個典型的遺少,什麼正經事都不會做,整天無所事事,但是精於曲藝,不但吹拉彈唱無所不能,還善於品鑑——角兒們一經他品題,也能提高身價。因此,每有新角兒登場,都要請他來捧場,品題一番;久了,這原本消閒的事,竟成了他的〃職業〃,每天忙個不亦樂乎。
陸天恩的興趣則是多方面的,沒有集中在曲藝上,不如榮安專精,但,茶園也是他一向愛去、愛流連的地方,更何況有伴。他隨即邁開腳步跟著榮安走。
茶園和他的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專供庶民消閒的茶園不帶半點富貴氣,屋頂是黑瓦,樑柱沒有藻飾,簾子是青布做成,桌椅是尋常木料,杯壺俱非名窯名瓷;夥計隨口親切、熱絡地招呼客人,毫無繁文縟節;客人也不必虛偽、做作、擺譜,甚至,人一多便顯得亂哄哄,吵嚷嚷,充滿了活潑旺盛的生命力——在這裡,他覺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身心舒暢。
兩人毫無拘束地就著一張方桌坐下,滿園穿梭如花蝴蝶般的夥計送來了熱手巾、清茶、瓜子,一面高聲喊:〃陸少爺、榮二爺,熟客哪——〃
儘管高聲,卻不怎麼聽得清楚,四周實在太吵了。
而後,角兒登場了。茶客們這才漸漸安靜下來,耳中少了噪音,叔侄倆得以舉目定睛,而放眼一望,登時為之神往——
先上臺的是琴師,他在桌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調好了弦,接著,一名身穿月白色鑲橘紅花邊的旗袍、頭梳雙股麻花辮的妙齡女子款步上臺,在鼓架後面站定,向著臺下一鞠躬,臺下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鞠完躬,她抬起頭來,眼眸輕輕一轉,清亮得有如兩泓秋水的美目流盼間,盈盈欲滴,將一臉有如幽泉般的清雅出塵之美點活了,也吸走了陸天恩的心神。
他一跤跌進了她的眼眸深處,在盈盈如水的光影裡泅泳;而她的演唱已經開始,右手持起鼓槌,左手執著牙板,在前奏二絃的抑揚頓挫之後,一擊鼓,眼珠兒一轉,輕啟朱唇,放聲唱了起來:
〃大觀園滴溜溜地起了一陣秋風……〃
她唱的是《紅樓夢》曲目中的《寶玉探病》,大觀園中秋景蕭瑟,多情善感的林姑娘悲秋臥病,因此,賈寶玉來到瀟湘館探病。小兒女間的柔情蜜意在她婉轉深長、鶯啼花語般的說唱中流瀉了出來:
〃林黛玉晝寢猛驚醒,她把那弱體輕舒倦眼睜。見寶玉獨自無言對面坐,倒惹得多情的姑娘意不寧……〃
一字字,一句句,配合著鼓板與二絃的樂聲,傳進了座上客的耳中。她嗓音柔潤,吐聲甜美,唱腔優雅,而且特別帶著一種繾綣、纏綿的韻致,登時聽得滿園客人如痴如醉。
唯有陸天恩的耳朵裡沒聽進幾句鼓詞,欣賞不了這聲曲之美。他始終沒有游出她的眼眸,精神陷入恍惚的狀態,感受不到身外的事物,連曲終鼓歇都不覺,直到一陣巨雷般的掌聲和喝彩聲響起,因為聲音實在太大了,才總算喚回了他的神志和魂魄。
第一部分 第3節:故夢(3)
一樣如大夢初醒的榮安朝著他連連點頭:
〃真不賴!這姑娘能走紅的……嗓子好,音調準,節奏強,更要緊的是,她有一股子別的江湖藝人沒有的悟性和書卷氣,竟能唱出《紅樓夢》的情境和韻致!〃
然而,面對著榮安這理性的賞析與評論,他根本接不了腔,唯一的反應便是像個傻子似的訥訥呆笑。
這下,榮安也傻了,猜又猜不到他是怎麼回事,索性問他:
〃小叔,您怎麼啦?不喜歡這鼓書?覺得不好?〃
〃哦,不,不——〃
被問得尷尬了,他還是隻有訥訥地呆笑而說不出什麼話來;倒是隱藏在心底深處的聲音非常清楚、非常明確——他反覆地在說:
〃這世上果然有人的眼眸如星,如月,如秋水,如寶珠,如絳珠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