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夢(上)

第8部分 (第1/4頁)

有了含飴弄孫的假象，現實生活中的悲涼便暫時被遺忘了，或者，變得不重要了——

8＇…

兩度做了〃御書房〃的毓慶宮，陳設與佈置都帶著古雅、莊嚴之氣，案上文房四寶，櫃中經史子集，全都佈列得井然有序，牆上懸著戒勉詩條屏，筆力厚重，文辭高遠。這一切都經過精心設計，更為沖齡即位的小皇帝提供一個讀聖賢書、學習〃治國平天下〃之道的空間，使他除了書本和師保之外，還能在生活環境中也受到耳濡目染。

這當然用心良苦，但因忽略了它的主人翁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天真爛漫，心思單純，和這莊重、嚴肅之氣很不相稱，自我的感覺也有如穿了一套不合身的衣服似的尷尬。

前清遜帝愛新覺羅·溥儀——十六歲的他身材瘦削，容貌清秀，聰明好學，活潑外向；但是，前朝的皇位和重重戒衛的皇宮像鎖鏈一樣捆住了他的青春活力，強迫他揹著前朝的包袱，像囚犯一樣地困居紫禁城。

而身為中國最後一個皇帝，他註定了要成為歷史上的爭議人物。只奈，被立為帝時他才三歲，退位時六歲，復辟時十二歲，幾天後再退位。他尚在稚齡，沒有自主能力，也沒有行為能力，一切身不由己，任人擺佈，也任由一隻無形的手牽引他走上悲劇之途。

他端坐在書桌前，專注地閱讀一本英文書籍，讀到會心處，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牽成笑意；而一名太監進來稟事，打斷了他的興頭：

第二部分　第29節：故夢（29）

〃啟稟皇上，陸天恩少爺請見！〃

他不但沒有以這打斷為忤，還很高興地抬起頭來，放下書籍，以〃少年老成〃的語氣吩咐太監：

〃快請他進來！〃

太監轉身出去，溥儀卻臨時又想到了新的事，連忙再吩咐身旁侍立的太監：

〃一會兒陸少爺進來了，你們要機靈點，看著，攔著，別讓他下跪，時代不一樣了，我決定改革這種傳統的禮數。莊師傅說的對，與別人見面的時候，行握手禮就代表了相互高度的尊重，咱們那些老臣一時半時做不到，先從年輕的親戚們做起！〃

太監們七嘴八舌地應承，但臉上都帶嬉笑之意。

〃是！是！皇上聖旨，免跪拜，奴婢們記下了！〃

溥儀嘆了一口氣，對太監們不瞭解他的意思感到無奈，但很有耐心地再作鄭重的說明：

〃不是免跪拜，是時代不一樣了，應該廢除跪拜。今日試行！〃

他神色莊重，太監們卻還當這話是頑童的偶爾玩笑，依舊嬉皮笑臉地應對。

〃奴婢們遵旨！〃

陸天恩進來了，以恭敬的態度走到溥儀跟前。

〃參見皇上！〃

太監們雖然把溥儀的話當玩笑，但畢竟不敢違抗〃皇命〃，陸天恩才一立定腳步，兩名太監便趕在他行禮前上來扶住了他。

〃陸少爺，皇上吩咐，免跪拜，請站著說話吧！〃

陸天恩微窘，但只好愣愣地站著，畢恭畢敬地垂手肅立，相形之下，溥儀更顯得天真爛漫，雖然毓慶宮中光線不足，使氣氛稍帶沉悶，但他說起話來輕快自如。

〃你來得正好，今天，本該上英文課，但是，莊師傅患了感冒，請假；我的伴讀們就名正言順地放假了，剩我一個，正嫌悶得慌呢！一會兒，你陪我騎腳踏車去，咱們把御花園轉個遍！〃

陸天恩唯唯諾諾，一面勉強剋制著，不讓自己洩露出藏著滿腹心事的樣子。

〃是……是……〃

溥儀興高采烈地跳起身來，拍了一下巴掌。

〃咱們這就走吧！〃

陸天恩依舊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應對。

〃是……是……〃

毫無城府的溥儀完全沒有注意到陸天恩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心不在焉，一個勁地興致勃勃，踏著輕快的步子往外走。一離開光線暗淡的室內，溥儀臉上身上的陰影立刻消失——人剛走到門口，生命就明亮起來。

陸天恩當然唯命是從地跟著他往外走，而溥儀一跨過門檻就想到了一件事，發出〃啊〃的一聲，停住腳步，迴轉頭對陸天恩說話。

〃我記得聽太妃說起過，你就要娶親了！〃

陸天恩下意識地輕輕一皺眉，但是不敢有什麼反應，依舊唯唯諾諾著。

〃是……是……〃

溥儀歪著頭說話，神態非常真誠：

〃太妃吩咐準備賞賜，這已經交下去辦了，你放心。不過，我剛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