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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中引用了蘇東坡的詩句,對十八灘的地名作了考證,並說:“……按,今之灘名,志載多有參差。……”
林則徐不滿足於學術界的主流——考證學,而走向經世濟民的公羊學。但他絕不是討厭考證。就連以公羊學派的驍將而聞名的龔定庵,也十分喜歡考證。考證似乎是中國知識分子天生的一種稟性。他們過於重視“記錄”。
林則徐要把“反對鴉片”留存於歷史的心情,也是來源於中國人這種尊重記錄的精神。兩廣總督鄧廷楨最初傾向於弛禁鴉片,他的門生表示反對,認為這樣會“留惡名於青史”。由此也可聯想到中國知識分子如何重視歷史記錄。也許地名的變遷是無所謂的,重要的是記錄。
正月十三日,過武溯灘、黃金灘、良口灘,住宿於土牆灘。廣東海關監督予厚庵派人從廣州來土牆灘迎接。
正月十五日稱作上元,在中國是節日。因天陰沒有月色,在舟中設便宴,慰勞同行的人。第二天,廣州府、南海縣、番禺縣當局派官員來迎接。但立即打發他們回去了。
十八日,因河淺,改乘小船。從南安府開始走陸路。
十九日,越過江西與廣東交界的梅嶺關。顧名思義,這裡以梅花而著名。唐代的柳宗元(字子厚)受左遷時,在這裡曾經吟詩:“梅嶺寒煙藏翡翠。”元朝征討南宋的將軍伯顏也在這裡吟過詩:“擔頭不帶江南物,只插梅花一兩枝。”不過,林則徐從這裡經過時,梅花還沒有開放。
終於進入了廣東省境內。過南雄關之後,乘船到達韶關。這裡的河已不是長江的支流,而是屬於直通廣州的珠江水系。下流稱為珠江,但這裡稱作湞水。一過韶關,河流改稱為北江,透過怪石林立的曲江,以及英德、清遠等沿岸的城市。船隻順流而下,河身越來越寬。所以最後的行程比以前要輕鬆得多。
上任(9)
正月二十四日到達荔枝園。珠江的水在這裡已經摻進了海水。經仙管開往當時的鍊鐵工業城市佛山鎮。——船隻繼續向廣州進發。
7
道光十九年正月二十五日——陽曆三月十日。林則徐乘坐的船,飄揚著“湖廣總督”、“兵部尚書”等字樣的鮮紅旗幟,到達廣州的天字碼頭。直到前一天為止,天氣一直陰霾。這一天天氣晴朗,耀眼的紅旗映著清澄的藍天。穿著盛裝的滿洲儀仗兵排列在道路的兩旁,在迎賓樂聲中,林則徐坐著八人抬的綠呢大轎,從碼頭來到接官亭。
他一到接官亭,禮炮齊鳴。他是欽差大臣,所以要用最高的禮節,把他當作御使來迎接。接官亭的禮臺上,面朝南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罩著一塊作為皇帝象徵的黃布。林則徐坐在桌前,來迎接的高階官員全都跪伏在下面。
放了九發皇禮炮,一直到“請聖安”禮完畢,欽差大臣受到了和皇帝同等的禮遇。
兩廣總督鄧廷楨代表全體官員行了三跪九叩禮之後,奏道:“臣鄧廷楨恭請聖安!”然後抬起頭來。
林則徐答了禮。但他已看不清老前輩鄧廷楨的面孔,他的眼睛被淚水矇住了,擺在黃布桌上的關防大印也好像在搖晃。
四周散發出一種南方特有的氣味。那大概是接官亭裡的相思樹散發出的氣味吧。林則徐是在南方長大的,打小時候他就十分熟悉相思樹、榕樹的氣味。
臺子下面還有廣東巡撫怡良、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和廣東海關監督予厚庵。他們曾在江蘇省當過布政使、江南提督和稅吏長,輔佐過林則徐。
廣州將軍德克金布、副都統左翼公爵奕湘、右翼英隆等滿族駐軍的首腦也站列在那裡。綠旗營(漢人部隊)的將軍中有韓肇慶,他的補服上繡著象徵二品武官的獅子圖樣。他因“嚴禁鴉片”有功,已被提升為總兵。還有廣州知府餘保純。他是江蘇常州人,字冰懷,早年在家鄉以地方士紳的身份,用捐款等方式協助政府,受到巡撫林則徐的表揚。就是他巧妙地壓下了花園事件。
大多是熟悉的面孔,林則徐不由得感慨起來: 我將把這些人帶到哪裡去呢?一旦打仗,擔當軍職的關天培必然要身臨前線。要是打了敗仗,許多人將受到處分。我自己已經橫下了一條心,可是還要連累這些忠厚的老人啊!
正式的儀式一結束,林則徐一下子被熟人圍了起來。“少穆(林則徐的字),行轅決定在越華書院。”鄧廷楨眯著眼睛這麼說。他比林則徐年長十歲。
在赴任途中,林則徐曾多次派捷足(信使)與廣東當局聯絡。當時他就轉告了自己的要求,希望行轅儘可能在離夷館不遠處。越華書院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