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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一般人家的氣派,連著打通了四處宅子不說,還頗為奢侈地在府中心挖了個湖,跟普通世家貴族那種過家家般的秀氣挖法不一樣,那湖深不見底。不論陰天晴天,清晨或傍晚,深鬱的霧氣始終籠罩在湖的周圍,像是為那湖披了無數層遮蔽視線的淺紗,令人看不清全貌。
湖中心潦潦草草建了座簡單的亭子,亭子頂棚只淺淺鋪了層茅草,四面光露露立著四根柱子,柱子連漆都沒刷,風雨一起,亭中的人便霎時成為落湯雞。
這亭跟王府奢靡講究的風格格格不入,可偏偏被看守得極嚴,除了昭王裘召,少有人能進去,執著刀劍的王府親兵更是時時不離,不放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此時,湖心亭上罕見的坐了三個人。
因為不準侍女丫鬟進出,其中一人不得不自斟自酌,他留著長長的鬍鬚,面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手指如枯竹般捏著小巧的酒盞,向居於主位的昭王敬酒,道:“臣下星夜不停從皇城趕回,才到宿州,就聽說了王爺的好訊息。”
昭王和人皇裘桐是親兄弟,眉眼中的陰鬱也如出一轍保留下來,就連笑起來時,也都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意味,“說來聽聽,本王何喜之有?”
那人像是早習慣了他這種語調,朗笑一聲,擠眉弄眼道:“趙悅姑娘的美名,在這宿州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爺好福氣。”
“待過兩三年,王爺回京時,說不定已是兒女雙全,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男人之間,談起風、月之事,氣氛便一下子鬆了下來。
“就你這張嘴會說。”昭王挑著唇漫不經心笑了一下,道:“不過一個戲子,生了副好身段,好色氣,本王不忍花落泥濘才收入府中,真論生兒育女,非得王妃所出嫡子嫡女才好。”
那人便連連笑道:“是是是,誰都知道王爺和王妃感情好,是臣下多嘴了。”
昭王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眼,看向在對面坐著從始至終一聲不吭的僧人,長指提醒似的在小桌上敲了敲,道:“匯覺大師。”
那人方淺淺地抬眸,露出一張唇紅齒白,清俊若少年的臉,他回望向昭王,毫無波瀾地道:“昭王。”
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對話方式,昭王也不著惱,他身子朝前傾了傾,甚至還淺淺笑了聲,問:“洛彩姑娘那邊,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匯覺頷首,身邊禪杖上的銅環被風吹得叮噹叮噹響動,一聲聲落出某種清脆的旋律。
“都好就好。”昭王看著那張不知多少年過去,愣是一點沒變的臉,眼中隱隱沉鬱下來,他接著道:“雲跡酒樓柳二暴斃的事,本王已經聽說了。這事,本王認為不妥,很容易惹禍上身。”
“不瞞兩位,這次來宿州城追查塵世燈下落的兩位,身份上大有來頭。皇兄早前傳信給我,說若真到了必要時刻,寧可將鬼嬰捨棄,也不能與她們面對面碰上。”
另一位聽了這話,眼一下睜大了,當即也顧不上喝酒,詫異地連聲道:“我們為這事付出了多大的心力,這說捨棄就捨棄,來人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昭王回答時並不看著他,而是盯著匯覺,一字一句道:“聖地傳人,兩個。”
“兩個”被他咬得極重,像是某種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警告和提醒。
那人眼珠子一下瞪直了,話語在嘴裡轉了又轉,像是覺得頹然,又憋了回去。
昭王說話時,匯覺只盯著水面看,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聽進去幾分,等世界悄然安靜下來,他才若有所覺地抬頭,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額心那粒點上去的硃砂妖異得近乎滴出血來。
匯覺道:“不衝動,怎麼讓她們查上我,不查上我,鬼胎怎麼降世?”
鬼胎不降世,她怎麼能活下來。
“終究要走這一步,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麼差別。”
他這話一落,昭王近乎有種被完全看穿的錯覺,他危險地眯起眼,發現匯覺神情自然,甚至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
彷彿平靜赴死,於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甚至是盼望已久的一件事。
昭王慢慢轉動著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反而逐漸冷靜下來,他思索半晌,索性將話攤開了說:“本王是凡人,仙門中的手段,匯覺大師你比本王懂。鬼嬰誕生之日,若是沒有大師的力量,則勢必會吸乾母親的生氣作為養分。”
“我知道。”匯覺平靜地撫了撫衣袖,而後與昭王對視,頭一次露出認真而凝重的神色,一字一句話語說得十分之重:“我死,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