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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道統和原則,而是要忠於最終的勝利者。
明初朱元璋父子用侮辱人格的方式來對待士人。經過仁宗、宣宗等相對仁厚的皇帝執政,士人的正氣也漸漸地又被培植起來,打屁股不再是恥辱,因為直諫而被杖,倒是一件足以自傲的榮譽。孟森先生說:“至明之廷杖雖酷,然正人被杖,天下以為至榮,終身傾慕,此猶太祖以來,與臣下爭意氣不與臣下爭是非所養成之美俗。”(《明史講義》)
真正對士氣產生根本性摧殘的事情是明中葉以後兩件大事:嘉靖朝嚴嵩當權殺直諫大臣,天啟朝魏忠賢當權殺東林黨人。此後雖有復社上接東林、匡正士風的努力,但一切來得太晚,真正能顯達的總是那些無恥的文人,明朝士林演化成嚴重的逆淘汰生態。
先說嚴嵩殺諫臣。嚴嵩父子當權時,楊繼盛上書劾嚴嵩“十大罪”,被定為死罪,行刑的那天,圍觀民眾皆流淚為之送行。高陽為此評論道:“明朝殺諫臣,自此而始;反激排蕩,致使言路趨於偏激,由意氣而戾氣,國亡始息。說嚴嵩是明朝第一罪臣,亦不為過。然而此養奸純出於世宗的姑息,世有亡國之君,乃有亡國之臣,於此又得一明證。”
魏忠賢誅殺東林黨人是明史上對士大夫最大的一次圍剿,為首的是魏公公,但依附他而報私仇的文臣也不少,東林黨人在###的技術層面幾乎是不合格的,純粹靠一股浩然正氣支撐,而閹黨控制了皇帝,又掌握了能隨便把人處死的東廠和錦衣衛。東林黨諸君子被拷掠的慘狀,可說是空前絕後。東林黨被滅後,士大夫正氣幾乎蕩然無存。死在北鎮撫司獄的東林黨人之一黃尊素,他的兒子,就是那位明末有名的思想家黃宗羲,對君權提出質疑,對一家一姓的王朝不復有父輩的愚忠,他們對異族入侵、文化毀滅感到痛心,但對朱家皇朝的完蛋並不痛惜。這不能說沒有父輩遭遇帶給他的教訓。
這樣有計劃既“殺儒”又“辱儒”的王朝,哪怕把理學的地位抬得再高,讓讀書人念再多的孔孟聖賢之說,也只能培養一大批善於講假話、作秀的文人。一個國家到了知識層無恥的地步,那就沒救了,最後只能是“桃花扇底送南朝”,讀書人的氣節還不如妓女。
而宋代和明代相比,則是相當尊重文人的。陳寅恪說:“歐陽永叔少學韓昌黎之文,晚撰五代史記,作義兒馮道諸傳,貶斥勢利,尊崇氣節,遂一匡五代之澆漓,返之淳正。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為我民族遺留之瑰寶,孰謂空文於治道學術無裨益耶?”宋代的開國皇帝趙匡胤和明代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正相反,朱元璋是想方設法來打擊文人的氣節,而趙匡胤則是想方設法來贏得文人的心,甚至給後世繼位者立下具有憲法權威性的遺詔,規定不能以言論來殺文人。宋代養士三百多年,儘管王朝武力一直很弱,但文人多半能和朝廷同心同德,共撐危局。
再說崇禎皇帝的個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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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帝身旁的“陸秀夫”(4)
崇禎接手的是一個病入膏肓、危機四伏的王朝,對於這樣一個幾乎是絕症的“病人”,首先是應該慢慢地調養,先維持生命,再如抽絲般一點點減輕病情,或許大明帝國還能延續幾年,可感覺到時不我待的崇禎,想用霹靂手段救帝國於沉痾之中,反而欲速不達,加速了王朝的滅亡。
崇禎的性格和清朝的雍正頗相似,勤於政事而人不夠通達,對臣下過於苛刻。如果崇禎和雍正一樣,繼承的江山是康熙那樣留下來的全盛帝國,他未必不是一個有為之君。一個人身體健壯抵抗力強時,對體內一些毛病可以放手去治甚至下猛藥也無妨,而對奄奄一息的人救治方案得格外謹慎。崇禎面臨的不是雍正那樣沒有根本危機的帝國,但也採取和後來雍正一樣的剛猛之法,是他執政的失誤。
一位號鎖綠山人的明朝遺民在《明亡述略》中評價崇禎,“莊烈帝勇於求治,自異此前亡國之君。然承神宗、熹宗之失德,又好自用,無知人之識。君子修身齊家,宜防好惡之癖,而況平天下乎?雖當時無流賊之蹂躪海內,而明之亡也決矣”。這番話很有道理。崇禎剛即位能清除閹黨,很有一番勵精圖治的樣子,天下人對他寄予中興大明的厚望。可到後來覺得外臣不可用,又重用太監,如開門投敵的曹化淳。經過他父親、哥哥的那些年折騰,有能力而又正派的文臣剩下不多,又因為他的剛愎、多疑搞掉不少,如文震孟去職,袁崇煥被冤殺,盧象昇孤立無援戰死疆場,重用的都是溫體仁、楊嗣昌這類治國禦敵沒本事、搞權爭卻手段高明的大臣。遠因和近因交雜在一起,明亡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