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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一天我失去信仰,卻意外得到了愛情(10)
我連連點頭,眼淚不流暢地淌出,有幾滴澀澀地淌在了姥姥的手上。
還是像夢一樣,地板,牆壁,光線好像都輕輕上浮著,姥姥閉上了眼睛,聲音卻竟然大了些:“離離都這麼大了,那一年,你媽媽都才這麼大,天天讓我給她唱歌。”
姥姥含混不清地哼起了一曲江南童謠:
“正月燈,二月鷂;
三月麥稈作吹簫;
四月四,做做戲;五月五,過重午;六月六,曬黴臭;七月七,巧食喜鵲啄。”唱到這兒,姥姥的手從我的肩頭掉了下去。我握住姥姥的手,姥姥的手好像是被冷到
了,一點一點地沒有了溫度。我坐在像夢一樣的光影裡,唱完了整支謠
曲。“八月八,月餅餡芝麻;九月九,登高送孃舅;十月末,水冰骨;十一月,吃湯圓;十二月,塘糕印狀元。”
姥姥走在去米粉店的路上,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沒有任何徵兆。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開始領悟,死亡是不需要徵兆的,若干年後,我也會一樣毫無徵兆地死去。
人們不應該怨恨死亡,畏懼死亡。就像遺忘使我們快樂,死亡能夠使我們解脫。如果我們兜頭就能忘掉上一秒的事情,我們也便不會對下一秒有所期待。
生的過程中,虛妄,浮華,哀樂,人事除乘,如蛆附骨。死亡讓我們得以遺忘,重新開始。
生是什麼?醫生說:你開啟。於是,一頭撞進一管狹窄的甬道中。
死是什麼?放眼飛花,過眼成空。
其實要慶幸。人世悲苦,幸好我們還有死亡。
姥姥最終沒有活到八十歲。她那麼老,還要負擔我的生活,餘生對她來說,大概只會是無休止的勞累和責任。對我絲絲的愛,支撐著她的生命,這一輩子,她活得太苦,只希望下一輩子,能夠由我照顧她。
6。
沈漸一直陪在我身邊幫我料理。那幾天連續梅雨,整個天空都是潮冷的青。
我忽然就被擊垮了,整日整夜地呆坐著,完全沒有辦法打理姥姥的後事。幸虧有沈漸照顧,買下荒地破土,僱工人,安排人事,裡裡外外忙得不可開交。
我為姥姥的墳前掘起第一剷土的時候,不經意抬頭,看到天邊劃過了一顆流星。
忽然我想起了顧傷城的話——“一顆星星墜落就必須有一份靈魂補上去,星星就是人的靈魂,當靈魂昇天時也就把你的願望帶給上天了。”
我抬頭,看著天邊叫了聲“姥姥”。
“姥姥,讓我嫁給他。”我雙手合十,輕輕地說。
眼淚終於傾出,一滴一滴,一線一線地稀釋了姥姥墳前的新土,天地一片昏暗,只有一鏟一鏟湧溪縣城鍺紅色的岩石土慢慢蓋起。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回過神來,上課的時候看著遠處的山巒發呆,或者還在上著課,我就徑直走了出去,走到了巷口的米粉店口,一片一片卸下木排板。
有時候我睡著睡著,忽然就抖了一下醒起來。
整個房子裡除了陰冷,什麼聲音也沒有。我盯著天花板仔細聽啊聽,卻再也聽不到裡屋裡姥姥的咳嗽聲。
好幾次,天色剛濛濛地從鉤花窗簾裡瀉下第一抹灰時,我騰地翻起身,光著腳穿過天井,地上冰冷如骨刺,我趴在廚房外面窗臺上,裡面黑糊糊的,灶臺已經多時沒有升起過火光了。
我走進廚房,點燃明火篾子,一根一根往灶臺裡塞進薪柴。上面的鐵鍋裡什麼也沒有。
很快鐵鍋被燒熱了,鍋底紅彤彤地滋滋地響,繼續往裡面塞柴火,沒一會兒,鐵鍋就冒出巨大的濃煙,散在窄小的廚房裡,滿屋子都是嗆鼻的火煙味。
第二章 那一天我失去信仰,卻意外得到了愛情(11)
我把廚房門鎖緊,被嗆出了眼淚,吭哧吭哧地咳嗽,腳被落下的篾子扎傷了,根部還插在腳上,血汩汩冒出來。
在滿屋子飛煙和鑽心的疼痛中,我好像又見到了姥姥。
那是一段把我的骨頭一勺一勺慢慢敲出血渣的日子。
剛剛從死亡裡走出來,我又馬上陷入了失去愛情的惶惑中。
我守在顧傷城曾經住過的屋子裡,太陽從大門的左邊開始,一路搖到了右邊。大門的每一塊都亮過,又暗了下去,那扇門鎖,卻再也沒有開啟過。
一次又一次,我走出學校門口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