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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中途出什麼意外。”梁永對何心隱的佩服,是發自內心的,因此實話實說道:“而且京官中也多是王學門人,皇上怕節外生枝。”
“泱泱天朝對一介布衣如此害怕,這就是亡國之象啊!”何心隱長嘆一聲,望著梁永道:“你準備何時送我上路?”
“還沒想過。”梁永盯著何心隱的眼睛,想從中找出哪怕一絲恐懼來,然而卻失望了:“其實咱家欽慕先生人品,曾經密報皇上,極言殺您一人,可能會逼反萬人的危害,結果招來皇上的怒斥,說咱家嚇破膽了。”
“多謝好意。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何心隱搖頭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頓一下道:“當然,客隨主便,你想晚兩天,我也沒意見。”
“還是離開湖南再說吧。”梁永今天才知道什麼叫視死如歸,心中陡生敬慕,小聲囁嚅道:“沒有先生出面,咱們離不開這鬼地方。”
“也好。”何心隱道:“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是。”梁永沒有問什麼,就點頭答應。
“日後查封書院也好,逮捕我的同門也罷。”何心隱緩緩道:“希望你儘量少造殺孽。”說著笑笑道:“我肯定沒法監督了,全憑一顆心了,饒一條性命,就勝造七級浮屠。”
“先生放心。”梁永也不知為什麼,感覺自己又像個男人了,他拍胸脯道:“奉命行事的我不敢保證,但我這裡,只要有可能,會盡力保全的。”
階下囚竟把東廠提督給感化了,這真真不可思議,卻只是何大俠彪悍一生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七天後,東廠押解何心隱離開了長沙,其實這說法是不準確的。因為那一天長沙成立萬人空巷,十幾萬百姓出城相送,要是沒有何心隱的保護,東廠眾人是走不出湖南去的。
之後數日行船,雖然有無數水匪環伺,但梁永知道有何心隱保護,不會出任何問題,故而每日裡陪著他喝酒作樂。何心隱是跟什麼人都能處得來的,和梁永整日裡神侃胡侃,胡吃海塞,日子無比快活。
這一日,船至岳陽,何心隱看看浩浩湯湯、一碧萬頃的岳陽樓,飲盡杯中酒道:“此乃吾葬身之地!”
“先生,我放你走吧。”梁永當時就掉下淚來,這些天的朝夕相對,他已經成了何心隱的……忠實信徒。
“放屁,我要是想走,就不會讓你逮住了。”何心隱罵道:“休要婆婆媽媽,趕緊送我上路!”
“那您稍等。”梁永道:“我這就給您備毒酒,待酒過三巡,趁您不注意,將那酒斟上一杯讓先生飲下,轉眼即可離世,沒有痛苦,不損身體。”
“怎麼都得割下頭來送小皇帝過目,哪有保全身體的可能?”何心隱卻不答應道:“喝毒酒,那是女人和小人的死法。堂堂大丈夫,要死也須死得壯烈!”
“那,先生想怎麼死?”
“用刀砍死我,用箭射死我,都可以。”何心隱抓起酒壺一陣豪飲,直到涓滴不剩,把酒壺一摔,問道:“刑場設在哪兒?帶我去吧。”
梁永禁不住的淚如雨下:“先生,您總得留幾句話吧。”
“該說的早說了。”何心隱搖頭道:“別廢話了,現在午時三刻,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何心隱就義後,梁永抱屍痛哭一場,讓人取下先生的首級,將身體好生收殮,以備日後合葬。
與此同時,岳陽樓上,沈默憑欄而眺,銜遠山、吞長江的洞庭湖盡收眼底,甚至連東廠的船隊都能看見。
在沈默身邊,竟然還站著張居正。當日在石鼓山,他本打算立即進京向皇帝示警,卻再次被人抓住,裝在麻袋裡送上船,又在一處宅子裡關了倆月,這才被帶到岳陽樓上來。
就見到了死而復生的沈拙言。
是的,不是那個前園茶館秦老闆,而是膚色變黑的沈江南。
不過他並未感到震驚,只是有種猜測被證實的空虛感。因為被囚禁的倆月,他不是無所事事,而是被塞了一些手抄本。看了那些文字,張居正第一反應是,這與何心隱同出一源的歪理邪說,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因為這些文字裡,只有翔實的依據、嚴謹的論證和理性的思辨,沒有任何空想和煽動的成分,而且最終也沒有得出什麼篤定的答案。
看得出,寫下這些文字的作者,是在用全部的靈魂在愛著這個國家,惟其如此,才會在一片黑暗中,進行曠日持久的痛苦思索。
與何心隱的對話,絲毫沒有動搖張居正的信念,但看了這個人的文字,他卻清晰的感到了信念的裂痕,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