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湖南人非常自豪地宣稱自己是‘霸蠻’,本來‘霸’和‘蠻’是兩個貶義詞,但到了長沙方言裡,它就變成了褒義詞。雖然岳陽樓和四大書院中的兩個都在湖南,但那都是外地來做官的書生搞出來的東東,與我等土著野蠻人無多大幹系。
事實上,在這個盛產土匪的地方,儒家文化的根基從不牢固。湖南人不大買皇帝的賬,時不時還湧上一股蠻勁兒:‘皇帝老子算個鳥?幾時老子也弄個皇帝噹噹?’也正因為如此,無法無天的何心隱,才會跟湖南民眾一見傾心,被奉為聖賢一般的人物。
雖然何大俠在東南任何地方,都擁有擁躉無數,但只有在湖南,當聽說他被逮捕後,人們才會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開玩笑,何先生是我們請過來的,要是讓他在湖南被抓了,日後咱們湖南爺們的臉皮,都要給人當鞋底嘍!
在這個空氣中都帶著彪悍味道的地方,兒子打架打輸了,向老子哭訴,老子一巴掌拍過去:“哭去個死,打贏了話我聽,打輸了莫做聲!”那是絕對不能吃虧的!
所以捱了槍子兒後,滿哥們不懼反怒,登時就紅了眼……只見他們有的捶胸頓足狀似瘋漢;有的齜牙咧嘴如同怒目金剛;有的攢眉擰目,倒像是吃了幾鬥黃連水,然後便潮水般的退去了。
本來看他們‘狼奔豕突’、‘群情激憤’的樣子,東廠太監們著實嚇得不輕。看到人群退去,太監們這才心下稍定,都說‘湖南人生氣起來,還真挺唬人。’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湖南人生氣起來,不只是唬人,更是要吃人的。大概過了盞茶功夫,原先離去的人又回來了,而且手裡拿著菜刀、梭鏢!原來他們不是嚇跑了,而是去找傢伙去了。
漸漸的,人回來的越來越多,拿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什麼鐵鍁榔頭殺豬刀……甚至有人將打野豬的抬炮也扛過來了。
梁公公站在門樓上,望著黑壓壓的武裝群眾,一陣陣的頭暈眼花,暗暗哀嚎道:‘本以為長沙城是烏龜殼,誰知道竟是個賊窩子。佛祖啊,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一盞茶放人,不然踏平你個賊巢穴!”竟然還下了最後通牒。
“乾乾爹、怎麼辦?”史去腿肚子發軟,牙花子打架道:“這麼多人,咱們可,可守不住啊……”畢竟現在只是個冷熱交替的時代,在如此懸殊的人數面前,火槍並不能提供太多的安全感。
“快把何心隱帶來……哦不,請來。”梁公公無比鬱悶道。
盞茶功夫,何心隱被帶來了。在石鼓書院亮過功夫的代價,就是他身上這副六十斤的枷鎖加金步搖。不過他的精神尚好,身上也沒什麼傷。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知道了被叫來的目的,所以往外一看那烏壓壓、數萬手持武器的湖南民眾,不禁暢快淋漓的笑了:“早知湖南人彪悍,今日一見,更勝聞名。壯哉!快哉!可佐酒哉!”
“想喝酒待會兒管夠。”史去小聲道:“你也不想局面沒法收拾吧,那就讓這些人散了吧!”
“我改主意了,”何心隱看看他,戲謔道:“湖南滿哥,你們奈何不了。”
“但我們奈何得了你!”押送他的霍來怒喝道。
“你們可以試試,”何心隱輕蔑一笑道:“喊一聲疼,老漢是你兒子。”
他這話,竟然連東廠人的都相信。
話雖如此,何心隱還是出面安撫民眾。說來也怪,所謂的暴民們就是吃他這套,紛紛收起武器,一起給他磕頭,並公然威脅東廠太監道:“少俺先生一根寒毛,你們便拿命來賠!”
經過方才的一幕,這話沒有太監敢不信。
幾天後的戌時,疏星淡月。
若在平時,這樣清風如拂的孟春時節,長沙城裡頭的青樓酒館,早該是燈火樓臺處處笙歌了。但眼下剛剛爆發過騷亂,城裡魚龍混雜,極不太平,故而早早就商鋪關門酒館歇業,街面上不單比平日顯得蕭條,更透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倒有一處燈火通明之地,便是已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東廠衙門。從高牆外頭到拘禁犯人的牢房,火把通明,燭光照天,裡三層外三層布的都是崗哨。番子們瞪大了眼,唯恐彪悍的湘人頭腦一熱,玩玩劫獄什麼的。
東廠的牢房本就是盤查極嚴的禁區,自從何心隱被抓羈押於此,這裡更是重兵把守,閒雜人等一概都遠遠迴避。像他這樣的天字一號欽犯,自然不會跟其餘犯人一起羈押,在牢房最深處,有一間僅有五尺見方,四面石壁,鐵門厚重的特製牢房,在裡面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形,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