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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麼,爭得人多了,也就值了錢。何況是可以名正言順搜刮民脂民膏的肥差呢?爭得人實在太多,客用和張宏最後逼得沒辦法,只能採用投標的方式,哪個出價高,哪個就得差事,把礦監稅使的職位,一股腦賣出去了。
競爭實在太激烈了,高價也因此產生。單說省一級的礦監稅使三十六人,最低的中標價格也有四十萬兩銀子,還是偏遠落後、邊民彪悍的雲南稅使。至於像最搶手的江浙稅使和山東、福建礦監之職,都在二百萬兩上成交。
當然,就算把宦官們賣了,他們也拿不出這麼些錢,但大太監們不怕他們賴賬,所以允許打白條,但要付銀行八倍的利息……幾乎就是高利貸了。但太監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寫了欠條,拿了官印就馬不停蹄往轄區奔去。拖一個月,就得多付一個月的利息,不著急不行啊。
背了鉅額債務的礦監稅使一來到地方上,就把皇帝的囑咐拋到腦後,他們求礦不必穴,榷稅不必商,怎麼來錢怎麼來,一心一意搜刮起民脂民膏。他們仗著欽差的身份,募集奸徒,動以千百,幾乎將地方上的流氓惡勢力全都收編。
一群惡棍湊到一起,自然虎噬狼吞,無端告訐,窮搜遠獵,非刑拷訊……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讓神州大地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
比如原本御馬監奉御陳奉,花了八十萬兩銀子,得了出征荊州店稅的差事,又花了一百萬兩,得以兼採興國銀庫及負責錢廠鼓鑄事。到任地方後,他募集本境的惡棍流氓,地痞,刁民千餘人。在這些人帶領下,他每每託辭巡視,敲詐官吏、剽劫行旅,就算是一方知縣,稍有不從,也會遭到鞭笞責打。
凡是被他盯上的富家巨族就誣以盜礦,凡被看中的良田美宅就指以為地下有礦脈,率眾圍捕。日常裡,伐冢毀屋,刳孕婦,溺嬰兒,斷人手足,投於江中,無惡不作。一次,興國州奸人漆有光,誣告鄉紳徐鼎挖掘唐宰相李林甫妻子楊氏之墓,得黃金百萬,萬曆即令陳奉將黃金收繳內庫,陳奉明知不實,不過卻不說破,而是藉端生事,敲詐百姓,不僅將被誣及之人毒拷責償,還將該州境內的所有墳墓全部掘開,甚至作勢要開本朝的襄王陵墓,索襄王府以重賄後才洋洋得意的罷手。
再比如原御馬監監丞梁永,得了陝西稅使的差事。陝西境內,先代帝王陵寢較多,全部被梁永洗劫一空。陝西巡撫、巡按等地方官聯名上書彈劾,萬曆皇帝卻不予理睬。
而梁永反誣數名官員勾結謀反,萬曆卻立即詔令撫臣提舉等官,會同梁永共同審究,氣得巡按御史楊宏科直呼:“闔省官紳聯名上奏,今置之勿聞,而獨行永言,豈太監之言皆信,而封疆之臣,其言皆虛耶?!”但萬曆還是聽任梁永非為。
再比如福建礦監高宷,主持開採金銀,不是先問有礦無礦,而是先弄清採掘點是否與富人房舍、墳墓相連,只要是相連的,他就下令發掘,然後大肆勒索,直到業主傾家蕩產方罷。
作惡多端的高宷,擔心閩地民風彪悍,遭遇不測,又大肆招募山賊土匪,在福州城外設立教場,由侍衛親軍訓練行陣,同時大肆採購各樣火器一應俱全。有了如此鋒利的爪牙,他的暴行更加變本加厲,八閩之地,人情洶洶,昔日繁華港城,已經無法寧居。
第九一六章 朕的江山朕做主!(下)
陳奉、梁永、高宷之流並不是個例,而是所有礦監稅使的縮影。這些太監在入宮前,基本都是窮困潦倒卻又不甘現狀的無業遊民,為了改變命運、飛黃騰達,才會選擇‘太監’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那切去是非根的一刀,也基本切去了他們的良知、羞恥心等人性一面。在宮中時,他們奴顏屈膝、百般邀寵、尊嚴和慾望極端壓抑。一朝外放,他們仗著皇帝賦予的特權、密佈天下的東廠特務網路,和招募的亡命之徒,自然要百倍補償。那些壓抑扭曲的貪念和對社會、尤其是對富人的仇視、以及無從宣洩的性壓抑,都爆炸性的發作出來,因此表現的無法無天,恣意妄行,瘋狂變態,給神州大地帶來了一場曠世浩劫。
北到遼東,南迄滇粵,東至蘇松上海,西抵陝西,中部如山西、兩湖、江西無一倖免,全都慘遭太監們瘋狂的蹂躪。越是富庶發達的地區,受害也就越重,尤其是江浙一帶,原本就在金融危機的打擊中百業凋敝,現在又被太監們視為最肥美的獵物,自然遭到格外嚴酷的盤剝敲詐,民生急速蕭條,市面無比冷清,與萬曆初年的繁榮景象,不啻天壤之別。
其中變化最大的,當數完全靠工商業承托起來的上海城。
嘉靖